第21章 梦一·外室（13）

    “谢谢”

    红衫少年向来肆意的脸上神色凝重，双唇张了又合，似是想说什么，最终掩于唇齿，化为雨幕中的一声叹息，叫了声身旁同伴的名字。

    太过惨烈，也太过震撼！

    哪个少年郎没有鲜衣怒马时，在少年热烈的情怀里，美人如同枝头盛放的花朵，娇贵，美丽，少年便如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该仔仔细细万般呵护着才是。

    少年郎君所见的姑娘们，往往穿着盛京最漂亮的衣衫，涂抹最昂贵的胭脂，行如扶风弱柳，静如亭中细荷，总是美丽且纤弱的。

    可眼前的女子，衣衫残破，身染鲜血。

    春日宴时惊鸿一瞥历历在目，却又仿佛逐渐淡去，最终，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浓烈艳丽。

    被称作谢谢极易害羞得少年，一双漂亮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带着几分狰狞，嘴唇几乎抿成一条支线。

    有些事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些世家子弟闹起来看似放纵无忌，可实际上一向高坐钓鱼台，带着对众生的怜悯和冷漠观棋不语。

    执棋人设想的所有情况，无论是哪种，都不会比眼前了。

    雨幕泛起雾气，浸染了袍角，谢谢的手垂在身侧，紧紧攥握成拳。

    “民女季姝有状，一告江南诸官，官官相护，贪腐赈灾银三十万两，致使江南百姓民不聊生；二告靖安王横征暴敛，欺瞒圣上，坑杀灾民五万人；三告靖安王意图谋反，谋杀朝廷命官顾星渊！”

    季姝脸色发白，脊背直得像峭壁悬崖，垂着头，脖子却伸得笔直，一字一句，字字泣血。

    话音刚落，一群穿着朝服的官员鱼贯而入殿中。

    “放肆！靖安王岂是你这民妇能张口污蔑的！”

    户部尚书跪在殿中大声为靖安王辩驳：“陛下万万不可听这民妇胡言乱语，靖安王一片忠心赤诚，万万不会是那乱臣贼子，江南六省，靖安王坐镇江南西道，其治下百姓富庶，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何来的灾民！”

    “去年更是为国库上交了五百万两白银，靖安王连皇室俸禄都未曾收，其心日月可昭”

    “这民妇张口胡言，其罪当诛！”

    其他臣子纷纷跪地大呼：“请陛下明察秋毫，靖安王忠心为国，不该受此污蔑”。

    朝堂之上，竟然呈现一边倒的局面，无他，靖安王作为皇帝的胞弟，年少时便同皇帝兄弟情深，对储君之争毫无兴趣，一心辅佐皇帝夺得太子之位，新帝登基时不舍胞弟，虽然封了王，却允许靖安王长住盛京，不必去封底就藩，可靖安王却说盛京风景看够了，大好河山该去别的地方看看，竟然一点也不留恋盛京权势。

    陛下宠爱幼弟，更是将最为富庶的江南西道赐予靖安王做封地，靖安王虽爱享乐，却不过奢，亦不贪财，每年江南西道大笔的税收更是分毫不差的上缴国库。

    历年帝王多疑，哪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自相残杀的也比比皆是，而当今陛下与靖安王却实在是兄弟佳话，陛下放心放权给靖安王，而靖安王从不贪权更是一心辅佐陛下。

    靖安王亦是有贤王美称，因此朝臣们听到季姝的状告之词，心中愤怒至极，只觉得荒谬至极！！！恨不得缝上这女子的嘴。

    季姝面对朝臣的斥责脸色又白了一瞬，她再勇敢，也不过是一个画舫上的妓子而已，能够成为小侯爷的女人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面见天颜不卑不亢也是因为心底的愤怒悲伤支撑着她，可是面对一众大臣的斥责，她笔挺的身姿晃了晃，一瞬间，竟然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季姝环顾四周，这些，是她一辈子也不可及的存在，她的一条贱命甚至不如那些大人们的一双皂靴高贵，她仿佛又成了那个孤苦无依的孤女，不知道命运将自己吹落何处。

    “卿卿”

    在嘈杂的声音里似乎有那么一声，极为温柔清澈。

    季姝稳住了身子，她不再是那个随波逐流被命运推着走的苦命女子，如今她是季姝，也是忠勇侯府的女主人，是小世子的母亲，是顾星渊的未亡人，亦是他能够在这世间清清白白的唯一指望。

    她要坚定不移，更要心若磐石。

    季姝向前叩首，大声道：“民女并非胡言，民女有证据呈上”。

    那是顾星渊九死一生，最终留下来的账簿。

    大太监伸手接过，呈给皇上。

    龙椅上的人翻开看了一眼，就将其砸到地上，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暴怒。

    “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