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哑巴回来了
上了车,回去的人没早上多,几个人坐的很宽松。这次坐在沈妙对面的是沈越,穿了一件崭新的军绿色短袖,很衬他肤色。
注意到沈妙打量他的眼光,沈越有些特意地坐直了身子把两个胳膊搭在膝盖上。下乡这些日子晒黑了不少但是胳膊上也有肌肉了,私底下他就见过好些男人在地头举着胳膊比划。
更重要的是,如果注意到他的新衣服就该知道他之前送哑巴的那些衣服不是不要的,而是他拿自己衣服送的,多多少少也该对他另眼相看了。
沈越心里得意,面上也带了几分笑。对面的沈妙却没察觉他的心思,还在想哑巴。今天回去再找不到人,她还是跟队里说一下吧。
牛车停在村口,男知青们自发帮大家拎东西,赵立和李冬也颇为自觉地没碰沈妙的东西。
沈越拎着沈妙买的东西,大包小包进了院子往里走,刚进房间就闻到了羊粪味有些忍受不住地皱起了眉。
沈妙自然也注意到了,连忙伸手去接他手里的东西,“谢谢沈同志,就放桌子上吧,我再收拾。我这房间靠近羊圈是有些味道,过几天出了羊粪就好点了。”
“要不……去跟大队长或者支书说说?”沈越被点破心思也没有不好意思,顺从地把东西放在桌上认真地给沈妙提建议,“你一个女知青,条件又那么好,跟大队长说说换个别的差事做吧。”
“没事儿,我都习惯了,地里的活我又不会,做饭有燕子,哪儿还有别的差事啊。”
“地里活不难,我可以教你啊,刚开始慢点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的。”
沈越继续劝她,如果两人能一起下地还可以多些接触的机会呢。
“真不用,我挺习惯放羊的……”
沈妙有些吃不消他的热情,摸了摸桌上的塑料袋笑着说。
“你不知道,我听人说冬天整夜整夜守着羊的时候也有,你一个女知青怎么可能受得了。”
“真的没事儿。”
沈妙有些无奈的笑了,别说她现在已经习惯放羊了,就是她再不喜欢这个差事,因为阮老师她也得坚持做下去不是吗。
“沈同志也快回去休息会吧,我真不用换什么差事,谢谢你的好意。”
平时沈越虽然对她有些殷勤,可从来没有这么热情过。
这次沈越没再坚持,只说了句她要是想换个好差事别忘了去给支书和队长送点东西就走了。
沈妙把他送到门口,又转身把东西收拾了一下,门口季云燕和王芳背着竹篓过来帮她给羊割草。
“来得正好,快进来喝口水。”
沈妙拿起暖瓶给两个人冲了麦乳精喝,季云燕就捧着杯子有些满足地叹了口气:“啥时候能回去呀,之前在城里我爸给我买我不稀罕喝,现在在这羊圈里闻着羊屎味还喝得香。”
王芳就打了她一下,“还让不让人喝了,羊屎咋啦,过年杀羊的时候你可别吃。”说完,又看了两人一眼小声提醒道:“这话也就在这说说算了,在外面可不敢提。”
往小了说是回家心切,往大了说可就是思想有问题不服从组织决定了。三人都知道其中利害也就没有再说话,沉默着喝完了杯子里的麦乳精,沈妙把一兜馒头放进背篓里让两个人陪她往哑巴那边绕了点路。
村子里静悄悄的,庄稼人哪怕秧苗插下去也有做不完的活,在地里刨东刨西地忙到天黑。哑巴隔壁的李阿婆也不在家,房门虚掩着,一只土黄色的杂毛小狗趴在门口打瞌睡看见来人也不叫,耷拉着眼皮又趴下了。
三个人都有些紧张,看了看哑巴家里大开的房门又扭头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地抬脚走了进去。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还有一颗樱桃树,郁郁葱葱的叶子里还夹杂着红红黄黄的熟樱桃,躲在树上偷吃的鸟儿听见人来,呼啦一下全飞了吓她们一跳。
天阴沉沉的,房间里也光线昏暗黑洞洞地看不清楚,正中央的地上放着一个色彩鲜艳的佛像,在昏暗的光线中冲着三人微笑。季云燕揪着沈妙的袖子不敢进去,“咱们走吧,这一看就没人啊。”
沈妙探头看了两眼也有些失望,房间里破破烂烂,枯草树叶堆成了小垛子,旁边还有烧火的痕迹,可能哑巴之前就是在这烧着火的。后面的墙壁裂开了缝,屋里没有灶台没有床,一眼望过去就能看清屋里的陈设,的确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叹了口气,沈妙从背篓里拿出那兜白馒头进屋放在缺了一条腿的小凳子上,刚直起身子院子里的王芳就叫了起来:
“有人!哑巴,是哑巴!”
沈妙和门口的季云燕也扭头往院子里跑,樱桃树底下半人高的草丛被王芳踩倒了不少,二人这才看到蜷缩着的哑巴。前天下了一天的雨,身上头上还湿漉漉的,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怀里还抱着那天在知青点众人送他的衣服毛巾等东西。学弟说得那包可能已经被哑巴吃掉的点心也还在哑巴怀里,被偷吃的鸟儿啄的只剩下了一点点心渣。
怪不得学弟在房间没有看到点心以为哑巴已经吃掉了,房间里的衣服也不过是之前哑巴的衣服,哑巴当天从知青点回来就倒在了这里根本没有进过房间。
“快过来搭把手,先把人扶到屋里。”
王芳第一个反应过来,召唤两个人一起把哑巴拉起来。又是雨又是泥,院子里偷吃樱桃的鸟儿还落了不少鸟粪,前几天刚洗干净的脸现在又又不知道在哪儿蹭的一脸灰。三人连拖带拽把哑巴拉屋里草堆上躺下了,季云燕也忘记了害怕,熟练地从旁边的木桶里舀水烧热水,沈妙把哑巴胳膊拉开想去把他怀里抱着的东西拿出来晾晾,手下的身子一动,哑巴醒了过来。
一对上哑巴的眼神,沈妙就觉得不对。哑巴的眼神有了焦点,能聚光了,看上去挺正常的一个人。之前虽然她在孩子面前说哑巴不傻,但其实只要看到哑巴大家还是知道的,哑巴的眼神直愣愣的,看东西飘来飘去没有根似的。
现在睁开眼看人时,眼睛就扎了根,紧紧盯着沈妙的脸。
“你醒啦?还记不记得我们了?”
季云燕从背后探头过来,瞅着哑巴直愣愣的眼神问了一句。
哑巴转了转脸看看三人,眼神散开,又变成之前的哑巴。
季云燕在屋里烧水给哑巴热了两个馒头,沈妙和王芳在院子里割草,本来也就是为了给羊割草,哑巴这院子里的草长得半人高,割了也省得碍事。
几人都觉得是哑巴晚上回来被草绊住脚,摔迷了。就连沈妙都看了一会哑巴把刚才看到的那个眼神忘到脑后了,阮老师的话里可没提到过什么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