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赶集
第二天雨停了却是个阴天，知青点众人早早吃了早饭都换上干净衣服去村口等着了。
每到镇上逢集的日子，村里都会有牛车在村口拉客。车身比平时拉粮食的板车还要长一倍，两边带着把手供人扶着，沈妙他们过去上面已经零星坐了几个人了。
“哟知青们今天都去赶集去啊，听队长说给你们放了一天假，这可得好好逛逛。”
去赶集，大家都换上了平时不太穿的好衣裳，手里拿着小挎包或者布兜，跟旁边人商量着到了镇上要买些什么。
沈妙今天也换上了一个白色方领衬衫，搭配一条天蓝色的半身裙，看起来像是荷塘里半开的花苞，清新可爱极了。
坐她旁边的季云燕摸了摸她的裙摆又看了看她的衬衫，伸头和另一边的王芳说：“她穿这一身倒把我们衬成了个丫鬟了。”
车上的几个男知青，村里去赶集的大娘年轻小伙子也都用眼睛瞅了瞅沈妙。
王芳也伸出胳膊放在沈妙手边比了比，“别怪人衣服穿的好，就看这胳膊咱也衬不起来这颜色。”
“噢，是。”
季云燕也学着王芳的样子伸出胳膊跟沈妙比了比有些不可思议：“我可天天在屋里做饭没出过门啊，不比她在外面放羊风吹日晒的，怎么我这么黑。”
对面的刘玲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今天虽然要赶集但是她那件好衣服洗了还没干，只穿了个平时下地的罩衣。
王芳忍不住好笑，拉了她的手过来：“你比我白多了，你看。”
“玲玉可真白，你吃什么了？”
“吃你做的饭呀。”沈妙有些无奈，分开两人让她们坐好，“仔细摔下去，磕到脸就有的哭了。”
车轮滚滚，渐渐地路上人越来越多，穿过一个坡度不大的古桥过后远远就看到街边的商店了。
大家从牛车上下来，沈越说要去成衣店看衣服，季云燕说要去买糕点，还有的要去四处逛逛，半天没能达成一致。
“好了好了，男生那边一队，女生一队，各自去买东西，先回来的就在牛车边汇合等一等。”
这个时候队长的作用就出来了，王芳三言两语交代好了又提醒大家一句：“都别掉队，三个人四个人一起听到没有，大家都是第一次上街走偏了忘了路了是小，别被人拐了去。”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快走吧。”
季云燕扯了扯她的袖子，眼睛已经飞向两边商店的柜台上了。
沈妙跟在后面也好奇地看了看柜台上摆放的糕点，香皂等商品，每个柜台前面都围了一大群人。脖子上扎着丝巾的营业员嗓门脆利，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得到：“不买可别摸，摸脏了就卖不掉了。”“哎，你手里那条啊，那条得一块钱。”
“你们仨等我下，我去买点东西。”
王芳难得地停下来脚步，要去买东西。
“那我们都去，我也得买条新毛巾。”季云燕不愿意在外面等，今天虽然是阴天但是街上人多，土气很大呛鼻子。
沈妙想着家里的肥皂也不多了，也跟着挤到了柜台边。
只有刘玲站在门口不愿意进去，王芳嘱咐了她两句，让她在门口等会别跑远了，转身也进了店里。
“几位是刚下来的知青吧，长得可真漂亮。”刚才还大着嗓门赶人的营业员眼睛在沈妙的衬衫裙子上转了个圈，从柜台下面拿出几块包装精致的肥皂块，递到沈妙面前：“这可是上海那边来的好肥皂，你闻闻，茉莉花味的，还有桂花味的，咱这肥皂不熏人，洗个澡能香一天。”
沈妙低头认真闻了闻，真挺好闻的，想想家门口的羊圈，常年散发着羊粪味的小屋，沈妙从小挎包里摸出了票夹子。
看沈妙买了好几块肥皂，季云燕也忍不住买了一块，放鼻子下使劲闻了好几口。
买了毛巾香皂，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角落里的卫生纸。这个年代没有那么多种类的卫生用品大多都是用卫生纸垫一下，实在没钱的话用草纸揉一揉也能用。
沈妙在几摞卫生纸里挑了半天选了最软也是最贵的，被季云燕笑她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三人拎着袋子走出店门，等在外面的刘玲面上有几分不耐：“怎么去了那么久，我站的脚都酸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人太多了，难得来一次想多买点。”
王芳揽着她的肩膀往前走，季云燕走在沈妙旁边有些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上街不买东西上街做什么啊……”
“小声点……”
沈妙立刻就捂住了她的嘴，平时刘玲因为做饭的事没少在季云燕面前阴阳怪气两个人很有些不对付。当然对她也一样，好几次沈妙去放羊遇到刘玲，刘玲也总是阴阳怪气地喊她，大小姐又去放羊啊。真舒服，大小姐在这休息呢，放羊就是清闲……
要不是怕自己什么举动影响了阮老师的情绪，沈妙都想跟她吵一架。
现在在大街上要是吵起来，就丢人丢到其他村里知青点里了。
季云燕拿开她的手没有再说什么，前面远远传来饭菜的香味。
干净光亮的国营饭店橱窗里摆上了刚出锅的白馒头，热气腾腾，新鲜的麦香混合着热气，沈妙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我们先去买点东西吃吧，听他们说国营饭店的肉包子可好吃了，难得来一趟我们也尝尝。”
季云燕拉着几人去了饭店门口，橱窗里面的营业员长得白白胖胖，一看她们过来就招呼道：“馒头，包子，刚出锅的热馒头。”
“姐，你这包子馒头怎么卖呀？”
季云燕掏出了小钱包。
“肉包子一毛五，白馒头五分，妹子来几个？”
“那我来俩包子，再给我包四个馒头我带回去吃。”
“哎，好嘞。”
白白胖胖的大姐一边拿油皮纸包馒头一边指了指旁边的纸板，“妹子不来吃个炒菜，还有大肉面，上好的五花肉炖的又嫩又烂，难得来一趟不吃点好的啊。”
别说是季云燕就连王芳都有些意动，大肉面三毛，用上粮票的话只用出一毛钱。不要肉的素面只要一毛也可以用粮票不出钱，纸板上的素菜都是两毛五，荤菜四毛五。
“哎我们进去一人点一碗素面，两两兑钱叫个一荤一素配包子馒头吃怎么样？”
季云燕接过热包子馒头，扭头问三人。
沈妙也喊了营业员大姐给自己拿包子馒头，想到哑巴和学弟，她就多要了些馒头，听到季云燕的提议也觉得很划算。
王芳只买了馒头没买包子，看沈妙接过一大包馒头有些好奇：“你一个人吃的了这么多吗？”
“哎嘿嘿，我饿得快嘛。”
沈妙蒙混过关，几个人一起往店里走。
很快四大碗素面就端了上来，说是素面还放了青菜和几块油渣，上面飘着油花。沈妙夹了一筷子面条又喝了一口汤，只觉得面条劲道，汤汁鲜美，好像好些天没吃过饭似的。
荤菜是一大碗红烧肉，油光水亮，肉汁浓厚，筷子轻轻一碰就能分开皮肉。看着瘦瘦弱弱的几个女孩子都捧着比脸还大的汤碗吃面，吃得认认真真，吃得热火朝天。
一碗红烧肉很快见了底，沈妙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看了看柜台还想再叫一份。
毕竟难得出来一次。
旁边的季云燕在桌子下面轻轻扯了扯她裙子，眼神往刘玲碗里瞥了瞥。
大家碗里干干净净只有素面和清汤，最多有点油渣，刘玲碗里却藏了好些红烧肉用素面盖着，鼓鼓囊囊的。
沈妙明白了季云燕的意思，却不好说什么。在知青食堂吃饭的时候刘玲也是这样，队里喝粥她要先去捞一碗锅底，队里喝菜汤她也要撇多些青菜来吃，就是一锅出的杂面馒头她也要挑挑拣拣选最大的。
一次两次倒也没什么，可天天如此就有些让人不舒服了。就这她还要盯着你的馒头和碗底看，仿佛大家吃的不是一锅饭。
从国营饭店出来，旁边就是卖点心糖果的糕点铺子。沈妙想着承诺给季云燕的一斤糖拉着人过去要买，季云燕又把她拉了回来，“跟你开玩笑的，不用买，这白糖红糖可金贵着呢，你还剩多少糖票啊？”
沈妙翻了翻票夹子果然没看到有糖票子，别说一斤，半斤也买不到。
“我就知道，咱刚来的时候在火车上你把糖票子都换成钱你忘啦，你跟我说送我半斤糖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开玩笑，你自己倒忘了。”
沈妙有些不好意思，就像是答应请别人吃饭到店门口了发现没钱。
没有糖票子，她就是花钱也买不到糖。
几人往回走去找牛车，早上还催着他们快走的刘玲开始磨磨蹭蹭起来了。
“我们去邮局那边看看吧，我妈可能给我寄东西了。”
几个人没说什么一起往邮局走，沈妙也跟着问了一句，没想到还真有她的包裹，提着足有四五斤。
季云燕和王芳也围着她在大厅里找了个角落打开了，里面除了几件时兴的连衣裙，厚外套和小皮鞋以外还有两袋进口奶粉，两瓶麦乳精。衣服包里有一个厚厚的信封，信封上写了阮父的名字。
“你家可真有钱啊，这进口奶粉得好几十块钱吧。”
季云燕摸着奶粉袋子满是羡慕。
“要不……”
沈妙刚开了个头，季云燕就猜到了她要说什么，连忙拒绝，“我可不要，这么贵的东西我喝了晚上睡不着觉，嘿嘿你要是想送我点啥，那麦乳精给我尝两口就行。”
“那你跟芳姐一人一瓶，就是刘玲……”
沈妙往柜台看了看没看见刘玲，王芳去门口找了找也没看到人影。三个人也不看奶粉麦乳精了，把包裹重新系好出门找人去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土气飞扬，三个人把邮局门口的大路走了两遍还是没看到人，手里拿着东西都累的气喘吁吁。
“我们去牛车那边看看吧，说不定她已经回牛车那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