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晚饭
沈妙回到宿舍的时候，寝室长杨琳立刻就围了上来：“妙妙，你好点了吗。听说你跟谢总还有阮老师吃饭去了？”
“是呀是呀，谢总真人怎么样，真有照片上那么帅吗？”另一位室友唐糖也敷着面膜围了上来，双眼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姐妹们，我要去鹤山了。”
“啊，你不留在这边啦，那你之前的offer怎么办。”
寝室长快人快语立刻就想到了这边的工作，大家挤破头想要留在京城，好不容易才拿到一个不错的offer现在却要去鹤山。
“虽然现在谢总那边公司发展不错但到底是新公司不如老公司稳定规模大，你可得考虑清楚，你还是本地人呢，干嘛要跑那么远去鹤山呀。”
唐糖揭下来脸上的面膜又用剩下的精华擦了擦胳膊和脖子，闻言忍不住辩解：“我看谢总那边发展更好，说不定过几年就会进军京城，这边的几个老公司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呢。”
沈妙把从外面带回来的西瓜洗干净放在小桌上切开，安慰她们，“发展的好不好总要试过才知道，我想先过去干两年，反正刚毕业嘛，还可以试试。好啦好啦，快过来吃瓜，可甜了。”
放心或是担心，快乐或者忧愁，毕业季准时来临。学校到处都挂满了欢送毕业生的横幅，校广播电台里也大多是祝福的来稿，每晚寝室大楼门口都能看到难舍难分的情侣，空气中都写满了离别。
沈妙收拾好东西直接联系了快递公司寄到鹤山市，下午回了趟家。
转了几趟地铁，拐进熟悉的胡同，门口的大爷还是一如既往地喝着茶看着门外的行人。看到她进来还和往常一样举着茶杯问她：“妙妙放假回来啦。”
“王爷爷好，喝茶呢。”
沈妙也弯着眼睛跟他打招呼，又从塑料袋里拿出几个大苹果塞到他手里，“爷爷吃苹果，又脆又甜。”
“哎好好好，妙妙快放暑假了吧，今年在哪打工呀。”
“还没想好呢，等我再看看。”
“对，不着急啊，你一个女娃娃也别太辛苦了，爷爷这边帮你留意着呢，35栋楼那边有家长想找个老师帮孩子辅导功课，我听人说那家人有些小气也就没跟你说，咱再看看啊。”
“好嘞，谢谢爷爷，我回家去了啊。”
“去吧去吧，早上你妈刚买的排骨和大肘子，快回去吃。”
王爷爷笑着跟她开玩笑，看着她进了居民楼。
楼道里还和往常一样昏暗潮湿，地面上一团团污渍，大概是一楼住户养的那几只狗。二楼门口也还摆着大小几双球鞋，三楼门口传来熟悉的哗啦声，房间里肯定又在打麻将。
沈妙掏出钥匙开门对上了陶云红的眼睛，“妈，我回来了。”
“哦，回来了。”
陶云红的语气不咸不淡没什么起伏反而是摸牌时还带了些兴奋，嗓门都高了起来。
和麻将桌边的几位阿姨打过招呼，沈妙进了自己的房间。哗啦的洗牌声中听到几位阿姨在大声说笑，中间夹杂着母亲有些低沉的声音。
“我就说你今天怎么起个大早去买排骨肘子，感情是因为宝贝女儿回来了，妙妙该快毕业了吧，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是今年毕业吗？没听她说啊。”
… …
沈妙把房间里的被子拿到窗台上去晒，太久没回来被子满是潮气，闻着还有些霉味。
小木桌上没有几件自己的东西，空荡荡的，自从大姐嫁人把东西带走之后这个房间就空荡了不少。
抱着枕头坐在窗边，沈妙晒着阳光睡了过去。
一个梦也没做，醒来依然清楚地记得系统里每一世的内容。
外面的哗啦声依然在持续，阳光却已经偏斜晒不到窗台这里了。
沈妙刚把被子铺好就听到外面陶云红叫她：“快五点了，沈妙去学校门口接你弟弟去。”
随即就响起另一个阿姨略带些羡慕的声音，“女儿就是好，是妈妈的小棉袄，你看红姐这日子多舒坦。”
沈宝今年刚十岁就在小区旁边的学校上学，沈妙到门口换鞋，陶云红又叫住了她：“屋里的垃圾不知道带下去啊，踢一脚动一下，懒死得了。”
旁边看惯了的几人都哗啦哗啦地洗着牌，没人吭声。
等沈妙牵着弟弟回来时，房间里的麻将局已经散了。陶云红一把搂住了儿子在他两边的脸颊上各亲了一个，稀罕道：“儿子回来啦，今天中午在学校吃的什么呀。妈妈今天给宝儿买了最爱吃的大肘子，晚上咱多吃点啊。”
十岁的沈宝长得白白胖胖，最喜欢吃肉。闻言立刻开心起来，“肘子，我一个人的。”
“对，都是宝儿的，爸爸妈妈都不能吃。”
言语间连提都没提沈妙，沈宝抬头看了看二姐，陶云红立刻有些嫌弃地道：“她不会吃宝儿的，让她给宝儿做饭吃啊。宝宝乖～”
沈妙没什么表情，直接进了房间。下午刚晒好的被子香香软软的，还充满阳光的味道。现实和系统让她有些分不清，可回到家的一切都在提醒她，这是现实。
在系统里，有人曾告诉她，“父母的爱是有条件的，我们也无需去追求别人不想赐予的爱。”
或许在测试中经历过相似的场景，沈妙并不觉得很难过。收拾了一下东西，沈妙又背着小包看了房间一眼。
门外陶云红还在叫她做饭，门板拍的震天响，“一回家就钻房间里，里面是有锅有饭啊，还是有金山银山，等着老娘伺候你呢。”
“妈，我有事先回学校了。”
“你这逃命鬼似的，让你做饭你就要回学校了……”
没理会背后的声音，沈妙紧紧抓着背包袋子匆匆下了楼。
楼道里，小区里处处都是烟火气，亮着灯的窗口里飘出阵阵菜香，也传出了小女孩和妈妈的对话：
“妈妈，今天的虾真好吃。”
“囡囡喜欢的话，妈妈每天都给囡囡做好不好。”
“好呀好呀，妈妈真好。”
…… ……
也是这样一个做晚饭的时候，妈妈罕见地做了大虾，她忍不住夹了一个偷着舔了一口，然后仰着头跟妈妈说：“妈妈，妈妈，大虾真好吃。”
当时妈妈是怎么说的来着，“死丫头，这是给你吃的吗？眼皮子这么浅，爪子又这么软都会偷东西吃了。”
说着把她手里的那个虾夺过去剥开，塞进弟弟嘴里了。
旁边的姐姐也在夹虾吃，弟弟不用剥皮也有虾吃，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不能吃虾呢。
原来在自己家吃饭，也可以说是偷的。
小时候的记忆混合着系统里的经历铺天盖地地袭来，夜风中的烟火气更盛了。下班回家的人们哼着歌走过她身边，走进各自的烟火气里。
沈妙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逆着人流往外走，门口的王爷爷一边扒着饭一边问她：“妙妙这个时候去哪儿啊，吃过饭了？”
“吃过了，我得回学校交报告。”
沈妙笑着扯了个谎，王爷爷旁边送饭的王奶奶往她手里塞了个鸡腿，“路上吃，路上吃，小孩子家家上学又费脑子，正长身体的时候呢。”
“谢谢奶奶，我走了。”
沈妙出了大门，一边往车站走，一边吃鸡腿。
鸡腿软烂脱骨，又嫩又香，鸡腿吃完好一会，沈妙还紧紧抓着鸡骨头没有丢。
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和父母的血缘关系，可是医院的检测报告却打破了自己的怀疑，又告诉自己一个更残忍的事实：
爸妈的确是不怎么喜欢自己的。
虽然她从小就长得乖巧漂亮，小区里的人都羡慕爸妈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女儿。长大后为了得到爸妈更多的关注和夸奖，她拼命学习从来不敢拿第二，高考成绩成来之后道喜的祝贺的挤了满满一屋子，爸妈搂着姐弟笑得开心，她一个人呆在房间，就是吃午饭也没人叫她。
等她醒来到了客厅才发现房间里空荡荡的，在姐姐的朋友圈看到了大摆筵席的爸妈，当时她是怎么安慰自己的来着：
爸妈开心就好。
是啊，她一直想让父母开心，以为这样就可以获得父母更多的喜爱。在渴望靠近和不断推远中无限拉扯，明明是个人见人爱的性子和模样，却生了个极度自卑的心。
仿佛这个世上只有她不配得到爱。
也不是没有人喜欢她，从小到大靠着优异的成绩和漂亮脸蛋她得到过很多男生的青睐和女生的嫉妒，只是自卑让她封闭，根本不敢接受任何一个人的爱意。
在心里她觉得自己是配不上的。
怎么会有人喜欢自己呢，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吧。
可是在神山，她只是一只猫，还是一个与其他猫都不一样的短腿猫。白猫喜欢她，黑狗喜欢她，神山上下的老猫小猫都喜欢她，她沉浸在爱的海洋里。
第二世她是郡主，身份尊贵，身边的小丫鬟活泼又讨喜，老夫人把她当作命根子疼。郡主原身的傲气也在提醒她要爱自己，渐渐地遇到谢远，两个人由远及近，渐渐靠拢，第一次在雪地里看到一个人会不由自主地想要亲吻。
再后来她是大少奶奶要管家要治人，在下人们毕恭毕敬的态度下渐渐获得了自信，原来她真的可以做得很好。
一直在爸妈的打击下成长，选择这个专业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顺着人流往外走，车站门口大多是告别的学生。毕业季的车站总是这样伤感，沈妙站着看了以后低着头往学校走。
她很怕这种亲密关系，两个室友都对她照顾有加她很感激但是说不出也做不出这样抱头痛哭的举动。她更习惯一个人难过，渐渐平息自己的情绪。
去学校的路越走人越少，月光下沈妙把手里的鸡骨头扔进垃圾桶，拉着背包带子换了个方向往旁边的小吃街走去。
身后有脚步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同学吃晚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