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炒花生
第二天雪停了，太阳暖洋洋地照进小院，房檐上的积雪化成了水，滴滴答答地流了满院子。
谢远怕她出去玩的时候滑脚，拿扫帚把地面扫的干干净净又从灶下铲了不少灶灰，洒在湿滑的石板路上。
“妙妙啊，来帮奶奶烧火，奶奶炒花生。”
谢奶奶站在房檐下围围裙，叫她。
“来啦！”
沈妙从院子里穿过去，身后的小煤球也扭着屁股跟在后面，像条小尾巴。
竹匾里的沙子倒进锅里，锅铲不断翻动，等花生的表皮变得焦黄，沙子热气就带着香气飘了出去。
“好香呀，婶子炒什么呢。”
谢大娘拎着个小布包跨进了院子。
“大娘过来吃花生，刚炒的。”
沈妙搬了一个小板凳，招呼谢大娘坐下来。
“巧了不是，昨儿妙妙喊我来家里吃花生，我想起来年前在山上捡菌子的时候捡了不少板栗松子，今天也一起炒了，拿点给你们尝尝。”
谢大娘坐下来解小布包，是山上捡来的板栗，松子，摸着还热乎着。
谢奶奶从竹篓里倒了好些花生用谢大娘的布兜装了，让她带回去吃，“你们今年没种花生，多带些回去。”
“咱捡了那些松子，核桃啥的婶子怎么不炒了来吃，别放坏了，我今天炒的时候发现不少都霉了。”谢大娘剥了个花生扔嘴里又夸道：“这花生长得真好，婶子也给我些花生种，今年多少我也种点。”
“哎行行，我留的多呢。一会去屋里拿，都是好种子。”谢奶奶翻动着铁锅里的沙子，铲起来几个花生看看焦壳，沙子翻动，灶台边热气腾腾的。
沈妙往灶里添柴，知道奶奶为什么没炒松子。因为捡的松子什么的，年前都送了礼给沈家了。
烧着火，屋后有人在叫谢大娘，不大会一个看起来和谢远差不多大的年轻后生就跨进了院门：
“谢远哥，我娘在你家吗？”
“在，大娘跟奶奶在灶上，你这是刚从镇上回来？”
谢远放下手里扎着的扫帚站起来，灶上忙活的三人也都走了出来。
“小六儿呀，昨儿刚回的镇上怎么今天又回来啦，过来吃花生。”谢奶奶抓了把花生往年轻后生手里塞，谢大娘也快步走到儿子身边仰头问道：“昨儿你不是说要到下个月才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嘿嘿。”年轻后生笑了两下揽着娘的肩膀让她放心，“肯定是好事，走，先回家。”
“我知道了，你娘要抱孙子了吧。”
谢奶奶拿围裙擦着手看着小六儿一脸的笑就猜了出来。
“奶奶！真瞒不住您，这就看出来啦。是春丽昨儿回到镇上就有些不舒服，饭也没吃就躺下睡了一天，今天一早还嚷着胸口闷，我就给她看了看，我也是个半路子出来的还有些拿不住请了铺子里的老先生看了才确定的。”
“那好那好，哎哟。春丽现在在哪儿呢，跟你回来了没有？”
谢大娘赶忙拉着儿子就往家里走，谢奶奶拿着她丢在小板凳的布兜也跟着去还不忘交代谢远：“看着灶上的火，把沙子再翻翻就可以了。”
“春丽在家里躺着呢，坐驴车回来说腰疼。我们在镇上我一去铺子里，家里就她一个，也没个说话的。我让她把店里的活计辞了就先在家安生待几个月吧，正好嫂子也在家大家还可以说说话。”
拐过屋角，沈妙也看见春丽在炕上躺着，看到她们进来又撑着身子起来：“谢奶奶来了，嫂子快坐。”
“好孩子你可别起来，我们都听小六儿说了，先歇着等过两天身上稳当了咱再出去玩。”
谢奶奶伸手又把她按下去，拿了个枕头垫在她头底下。谢大娘喜滋滋地满屋子找东西，又要去灶上煮几个鸡蛋给儿媳妇吃。
儿子儿媳在镇上做活，孩子爹天天不着家，家里家外就她一个，也不怪她天天往谢家跑。沈妙那孩子有了身子她高兴地像是自己儿媳妇一样，现在儿子儿媳都在身边她真的要做奶奶了，心中高兴自不用说。
谢奶奶帮着她生火，两个人在灶上忙活开了，沈妙就坐在床边和春丽说话。两个人年纪相当又都怀着身子，说起来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嫂子前几个月也这么难受吗，我觉得胸口闷闷的，闻不得一点怪味。平时都是坐驴车回来的，今天也觉得难闻。”
春丽斜靠着枕头，脸上还有些苍白，看向沈妙的大肚子有些好奇：
“嫂子这样坐着累不累，要不也上炕上靠一靠吧。我就觉得困……”
“哎不用，我现在倒还好，刚开始那几个月也是天天睡不够，吃了饭一觉睡到大天明，感觉骨头都是酸的……”
“对对，我还以为是昨天坐车累着了，回去躺下来今天还是觉得困……”
“正常的正常的，到后面说不定你坐着都能睡着呢。”
沈妙想起来自己坐着捡花生，花生没捡几个歪谢远怀里睡着的事也忍不住笑：“刚开始困了就多休息，现在正月里又冷大家都没事做可不是天天睡，后面好些了咱们还可以一起说说话。”
“好呀好呀，那嫂子看天好了，也来找我玩。”
沈妙笑着点头，自己也很高兴。这边长辈虽多，像这样小姐妹般亲亲热热说话的人却少，现在两家离得又近，以后可以常玩。
渐渐地天暖和起来，等春丽的肚子也开始显怀的时候，沈妙要生了。
一个五月的午后，沈妙还和往常一样在屋里睡午觉。天渐渐热了，窗子就开了半扇留着通风，爷奶都下地做活去了，就谢远一个人在院子里晒早熟的油菜。自从进了五月，家里就常留一个人在家陪沈妙。
房间里沈妙迷迷糊糊地睡着，好像做梦似的嘴里还哼着什么，一直留意着房间动静的谢远听到声音就推门进来了。
初夏的薄被下已经有了些水迹，谢远想上前叫醒沈妙又想起奶奶嘱咐的要先去村头请接生的张婆婆，可是留沈妙一个人在家他也不放心。在床前转了几圈他又推门出去喊了大娘过来，沈妙已经疼醒了。
伸手一摸身下的褥子一片湿热，心里也紧张的砰砰直跳。
“妙妙，你渴不渴喝口水，我喊了大娘过来陪你，我现在去接张婆婆过来，你不要怕。”
谢远头上都是汗，把大暖壶放在木桌上又找了红糖出来：“你要是觉得疼，就吃点红糖缓一缓，我去了哈，马上就回来，你别害怕。”
谢远风一样跑出房间，身后跟着的煤球朝相反的方向跑去，往西边找人去了。
屋后谢大娘也急匆匆地赶过来，身后跟着已经显怀的春丽。
“春丽，你去西边跟你谢奶奶说一声啊，慢些走，生孩子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哎，知道了娘。”
春丽听了就往外走，脚下的步子还是比平时要快些。
“你慢着些，看着路。”
谢大娘在身后看着又忍不住喊了一句，看儿媳出了院门，她自己急了起来。
要烧热水，要煮个红糖蛋，还有剪刀细布都得准备好。谢大娘一锅热水还没烧好，谢奶奶就匆匆赶了回来，脚底下的煤球也蹦跶蹦跶地跑进院子里。
院门轻响，谢远背着张婆婆也冲了进来。
沈妙从没感受过这种疼痛，肚子一阵一阵胀痛像是有东西在往下坠，拉扯着她的五脏，痛得她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自己在哪。
等一阵疼痛缓过去，谢大娘扶起她喂了小半碗红糖水，谢远在外面扒着窗子叫她：“妙妙，妙妙，你怎么样。”
沈妙有心想应几声，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好孩子，再吃个鸡蛋，好有力气。”
谢大娘用勺子舀起鸡蛋递到她嘴边，扭头又去赶谢远：“你这个时候别添乱了，让妙妙留着点力气。你要是没事，就去灶上端些热水过来。”
“哎，好好。”
谢远拔腿去了灶上舀了一大盆热水，谢奶奶在门口接了又把门关上了。谢远只来得及看一眼沈妙的侧脸，汗湿的头发都贴在脸上，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汗。
院子里安静极了，房间里的一点动静都像是被放大了似的往耳朵里钻。谢远从门口的蔷薇花转到院子里的石磨旁，抓起木棍想锤几把油菜，手滑的握不住把，只得在院子里不住地转圈。
“爷爷，你那旱烟袋给我吸一口。”
谢爷爷坐在门口搓草绳，闻言从腰上解下烟袋递给了谢远，还不忘给他装烟草：“你没吸惯，别呛着你。”
“哎，我吸一口醒醒神。”
谢远接过来还没吸就被烟草味呛得咳了起来，“等爷给你做个新的，这叶子劲太大你小孩子吸不得。”谢爷爷又拿了烟袋过去自己吸了起来，谢远咳了一会又去扒窗户。
直等到明月高悬，月光照在木桌上的油灯上，小院里才响起一声响亮的啼哭。
谢远擦着额头上的汗又把张婆婆送回了家，往她手里塞红鸡蛋和铜板，回家的路又明又亮，像是天上有人给他打灯笼好让他快些回家。
“哇…哇…”
隔着院墙就听到他的儿子在呼唤爹爹，等进了房间就看到他的妻子躺在刚换好的褥子里睡的香甜。
五月十六，人也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