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交给我吧
夜风从窗口灌进来，带着冬日里残留的寒意。早上刚一睁眼谢远就觉得喉咙干涩疼痛，起身倒了热茶喝下去也没有好转，反而开始咳了起来。
“昨儿是谁在表少爷房里服侍的？”
沈妙站在院子里听着房里一声声的咳嗽，绷着脸问当值的丫鬟婆子，心里隐隐有些焦躁。
谢远要是病了就更要在府里住些日子了，昨天他喊了她要看风景没说几句话又失了魂一样飘走了。谢远看着性子淡没什么喜怒的模样，只怕昨天一见面就感受到什么了吧。
“回大小姐，是奴婢。”一个瓜子脸的小丫鬟低着头站了出来，看了看大小姐的脸色又有些害怕补了一句：“表少爷回了房间说不需要服侍让屋子里的人都下去，奴婢走之前把门窗都关好了的。”
“好，知道了。去看看药好了没有，好了就端过来吧。”
沈妙看着紧闭的房门，让丫鬟婆子都散了。
当当当，三下门响。沈妙推门进去，谢远靠着床头看书，脸色有些苍白。
“紫燕，给表少爷倒杯水。”
沈妙远远地站在屋子中间，喊了小丫鬟倒水。
“多谢。”
谢远起身微微颔首，接过水杯慢慢一口一口喝着。
小丫鬟端着药过来了，小厮顺儿低眉顺眼地上前接了过来，嘴里连声道谢。
沈妙坐在桌边看着谢远把一碗药汁喝完，站了起来准备告辞。
“表妹留步，我有几句话想问一下表妹。”
谢远低着头没有看她，拿着帕子一根一根地擦着手指，嘴角抿的紧紧的。
小厮顺儿第一个贴着墙角退下了，把门口的紫燕也拽了出去。
紫燕跟着退到了院子里一把甩掉了顺儿拉她的手，站在树下望着客房有些担心。
小姐不是个会与人争吵的性子，就是十分的委屈要她自己说出来的话也就变成了三分。大少爷冰雪似得人昨天肯定也发觉到了小姐的别扭，只是就怕一个人不会哄，另一个人又不会撒娇。
要她看就直接在大少爷面前告一状，把大太太的行状往大了说才好呢。
“你在看什么。”旁边的顺儿也凑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大少爷和表姑娘都是最和气的，你还担心他俩打起来不成？”
哼，紫燕现在看谢府的人都不顺眼，对大少爷身边的小厮也没有好脸色，扭着头没说话。
到底是在人家地盘上，顺儿也不在乎，看了看紫燕低声问道：“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是表姑娘这边有什么事吗，我看大少爷昨儿回来跟失了魂似得。”
“你还说！”
紫燕沉不住气转过头狠狠地瞪他：“你还说，还不是您府里的大太太……”
大太太三个字刚出了口，紫燕猛然醒悟过来一把捂住了嘴巴，什么也不说了。
子前不言其父母之恶，她差点就在谢府的人面前说了谢家当家主母的不是，该打该打。
顺儿也听到了“大太太”三个字，为什么会牵扯到大太太，哥儿恐怕还不知道这一层关系吧。
谢远的确不知道。
丫鬟们都退了下去，房间里静悄悄的。对面的小姑娘还是个躲避的姿态，远远地站在窗户前，摆弄着桌上花瓶里插着的几株春花。
“表妹……”
声音一出口，嗓子沙哑的厉害。不知道是刚喝下的药太苦，还是心中酸涩，一时间只觉得开口说话都带了几分艰难。
沈妙听到背后沙哑的声音，动作一顿，整个人像是镶在窗口的雕花，僵硬地停在那里。可她自己也是剪不断理还乱……
“表妹，我有一句话想要说给你听……”谢远看着前面的背影，忍不住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刚吃了药不捂着发汗，这会子又下床做什么？”
眼角瞄到床上那人动作，手比脑子快，沈妙转身来到了床前给人又按了回去。
“表妹……”
谢远乖乖靠在床头躺好，大手从缎面被子上划过捉住了一只拉着被角的小手。
掌心滚烫。
沈妙吓了一跳被烫到一样抽手就要走，腕子就被紧紧抓住了。
“表妹，你听我一句，我就说一句。”
床上的人似乎发了热，腕子上的手热的烫人，脸上也是通红一片，只有一双眸子亮得吓人。
“表妹如今大了，是该跟我们表哥表弟的保持距离。”谢远紧紧盯着眼前的小姑娘，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只是，我们在府里一处吃一处玩，自然是比别的表兄妹要亲密些，我只问表妹一句……”
“表妹是怎么看我谢远的……”
只要表妹觉得他还有些可取之处，他就敢去找姑父自己去求一个姻缘。
“表哥自是人中龙凤，只是……”
沈妙低了头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腕，不去看他。
刚睁眼看到谢远时她满心欢喜满心依赖，带着上一世的记忆抱着他，渴望他的关心。后来两个人一处下棋一处逛庙会，在府里他也数次替她解围。可这一世她到底不是小郡主，不是为了和他成亲有个好结局，她的目标是老夫人和大太太，现在这种局面她嫁了他只怕是会让两个人更加不喜吧。
这样只会被困在这里，不前不进。
“只是什么？”
谢远拉着沈妙坐了起来，仰头盯着她的眼睛，固执地想要找到一个答案。
“只是现在时机不对！”
沈妙避开他的眼睛，扭头看着雕花床架大声回道。
是时机不对，她还没有解决问题反而遇到了很多问题，这种情况下她如何能回应他，如何通过这一世的考核。
“为什么时机不对，我看时机很对，男未婚女未嫁，表妹只说怎么看我这个人，其他的可以交给我。”
谢远坐不下去了，撑着身子半跪在床边抓了沈妙的两个胳膊，强迫她看着他，头轻轻抵在她身上低声说道：“我知道表妹在顾忌什么，表妹无需担心，可以交给我，交给我来解决好吗。姑父那边老夫人那边都由我来说，跟你定了亲的人你也不要见，只看着我好吗，来得及的。”
沈妙转过脸呆呆地看着他，这一世第一次见谢远，他穿着月白色的袍子冠着玉冠留给她一个毫不犹豫的背影。小郡主时，两人成婚了还是分床睡，他整日里虽然“微臣惶恐”“臣有罪”不离口，但从来都是骄傲洒脱的，何时见过这样的谢远，带着祈求，带着小心翼翼。
仿佛在求她的恩赐，赐他一个答案，给他一个解脱。
“我没有定亲，只是大……”
“真的？”
谢远只听到没有定亲，猛然抬头想要站起来，起得太猛，又发着热，带着床边的沈妙也倒了下去。
“咚！”的一声，肩膀撞在床架上发出一声闷响。
廊下的紫燕又紧走了两步，两个人不会真的打起来了吧。
再细听两下又没有其他的声音，连说话声都听不到了。
谢远躺在床上，胳膊横在沈妙身后挡着床架，眼前就是那张熟悉的芙蓉面。
“表妹……”
热气靠近，沈妙撑着胳膊想要爬起来。被人捉了两只胳膊按下去，那热气越来越近最终还是被他得逞了。
表妹的“只是”也好，“时机不对”也好，只是借口的东西用不着深想。现在要做的是遵循自己的内心，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脸颊滚烫，掌心火热，颈边的呼吸都带着热气，明明看着那么冷清的一个人贴着她的肌肤吻得她喘不过来气。大手带着潮气从上衣下摆探了进去，紧紧箍着她的细腰，让她更紧地贴向他。
不行，不行不行。
沈妙额头冒了汗，用力去推他。
双手碰到谢远，摸了一手的汗。
“表妹，表妹。”
两个人坐了起来，谢远还抱着她不松手，额头抵在她后背喃喃出声。
沈妙被他喊得心头柔软，仿佛突然找到了依靠。一直以来她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处理，总想着这是她的任务是要一个人完成的。不曾想身边会多出来一个人对她说“万事有我”，即使老夫人那边对她有什么不满，她也不用怕。
有人撑腰的底气，就慢慢盈满了整个心房。
“躺好，我问你件事。”
沈妙拉开环在腰间的大手，扶着人躺下。
入手一摸才发现那人衣领湿透，身上的热度倒是消了不少。
“你先躺下，我喊你的小厮过来给你换个衣服。”
沈妙起身要去开门，被人拉了手。
“我自己换就可以了，你要问我什么？”
谢远半躺着看她，眼睛随着她转。
“架子边的箱子里是我的衣物，还要麻烦表妹帮我拿过来了。”
嗓子还是哑的，声音里的笑意却掩饰不住。
厚厚的帐子放下来，沈妙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你那里是不是有一个粉色绣竹叶的荷包，你还记得吗？”
帐子里窸窸窣窣的，谢远一边扣着中衣的扣子一边回道：“唔，记得，我收在箱子里了。”
“你从哪里得的这个荷包？”
沈妙走过去，紧紧盯着帐子。
“不是你送过来的？”
谢远也愣了一下，拉开帐子看着沈妙。
“我没有送过你荷包，你那里只有一盏画了美人的灯笼才是，那天你替鸳鸯姐姐送我回去，我拿了灯给你……”
沈妙急急解释了起来，拉着凳子坐在床边看他。
“不是你？我记得前一天晚上我们在湖边因为三皇子拌了几句嘴，第二天就放在我房里了，还有一支木剑锦葵。”
“木剑锦葵是什么？”
“你不知道，难道真的不是表妹？”
谢远看着她的神色也正色思考了起来，他当时还觉得奇怪表妹刚到京城怎么知道木剑锦葵了。这花耐寒耐干旱在北地生长的多一些，表妹不太熟悉才是正常。
“等一下，我们从头开始说，这个荷包……”
“对，一开始我是……”
“也就是说是二表哥，三表哥……”沈妙站了起来，两位表哥好心办了坏事，然后舅母在谢远房里发现了这个荷包，误以为他们两个有私情。
谢远也想到了这一点，望着她脸色微红。他们两个的确是有私情，对表妹他实在算不得上是君子。
“过来，你乖乖在家等着。我会去跟母亲解释，是她误会了你。”谢远拉了小姑娘过来抓着手，把葱白的手指一根根压弯又捋直，在手心里握紧。
“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