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表妹留步
“小姐，小姐！”紫燕从外面匆匆忙忙跑进来，来不及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跑过来喊她：“小姐，表少爷过来了，奴婢刚才去前院给老管家送东西，远远看见表少爷下马车了。”
“表少爷？”
沈妙放下手中的针线，也吃了一惊：“哪个表少爷？”
难道是谢遇谢允两个表哥过来了？是不是舅母不放心她……
“是谢家的大少爷！”
紫燕站在一边看了看小姐的脸色，从谢家走的时候，大太太摔了灯笼说什么“好好的姐儿都被带坏了”的话，她可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
“小姐，您说……现在大少爷怎么会突然过来……是不是……”
“管他呢，他这个时候过来肯定以为我还在京城。就说府里没人，老爷出门不在家。”
沈妙又坐了下去，谢远去参加考试看时间也不过刚考完，想必是来这边看父亲的。
可巧父亲一早出门留言说今天不一定能回来，谢远不是个纠缠的性子，想必会放下东西就离开吧。
“是，小姐。”
“哎等等，外面的人也都交代一声不准说漏了嘴。”
“是。”
沈妙拿起绣了一半的花样子稳了稳心神重新捏着针刺了下去。
好久没回来，父亲的衣服还是去年的旧样子，管家爷爷的钱袋子就更旧了。她要赶着先给管家爷爷重新做一个，可没有时间去管谢家的大少爷。
门外，谢远由管家引着进了院子。
院子里竹草成林，处处是景。竹林旁的假山石上还引了一处活水，顺着假山流入池塘，逗得池子里的锦鲤在池子里游来游去。和北方讲究的大气对称不同，院子里的景致小巧精致并不一一对称，充满了自然之趣。
“大公子请进，可不巧今日老爷出了门还没回来，早则用饭晚则明早，公子不妨先住下歇息一晚吧。”
绕过一丛芭蕉，看见一个穿着半新藕荷色绫袄的小姑娘正往这边走，旁边的管家就低声喊了她过来吩咐道：“红菱，过来。你去……”
话音未落，那小姑娘先开了口，一边行礼一边脆声道：“关总管，总管爷爷说请您领了大公子去客房歇息，等老爷回来再正式为大公子设宴。”
关管事愣了一秒隐隐明白过来，大小姐这是要避嫌吧。虽说两个人在京城也是常见的，又是表兄妹地处着，现在府里没个大人，理应如此。是他忘了分寸，谁想到谢家的表少爷竟这样气质不凡，仪表出众，一见到人就忘了分寸。
只是……大小姐也在谢府住了大半年了，看情形两兄妹并不熟络的样子。
“知道了，下去吧。”
小姑娘行了一礼，又转身往后院去了。
谢远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小丫鬟就是表妹那边喊过来的了，只是表妹为何特意喊了个小丫鬟过来，还借口说什么总管爷爷奶奶的话，是单纯为了避嫌而对自己避之不见，还是另有原因呢。
望着花墙掩映的后院，谢远隐隐有些不安。
不过月余不见，跟表妹好像有了些距离。在府里一起听着烟火下棋的日子还浮在眼前，如今隔着院墙却比他离京考试时感觉距离还远。
“老爷回来啦。”
“老爷，京城谢家的大公子正在客房歇息。”
“哦，谢远来了？”
沈父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转头问管家：“可备了茶点，拨了服侍的人了？大小姐都安排好了吧。”
“大小姐应该是知道的，但是……”
“嗯？”
“就是今天……”
管事就趴在沈父耳边低声说了一遍，按理说大小姐刚从谢家回来，两兄妹相处了大半年也该亲密些才是，怎么看大小姐的意思像是不想见谢家大少爷似的。
是不是，小姐在谢家受了什么委屈啊。
沈父听了抬腿跨进了院门，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一旁的小厮。扭头指了一个小丫鬟过来：“去里面跟大小姐说一声，就说她表哥过来了。”
“是，老爷。”
小丫鬟领命而去，沈妙的针差点扎到手指头。
谢远不光来了他还真住下了，难道是小丫鬟没说清楚，他不知道府里没人？
怎么父亲今天也回得这样早，这才刚到晚饭的时候呢。
“走吧。”
沈妙放下手中的针线，略扫了扫裙摆就站了起来要出去。
“小姐，咱们不换件衣服再出去吗？”
刚才出去回话的红菱就有些支支吾吾地喊了她一声，小姐穿这身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寻常了。刚才行礼时她看了谢家大少爷一眼，玉树临风又生的俊朗高大，一看就知道是京城来的翩翩贵公子。
这边小姐刚回府，他又大老远的过来不是在乎小姐是什么呢。
再怎么说，得换件衣服给大公子看看也好呀。
还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的小丫鬟有些着急，沈妙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轻轻“哼”了一声抬脚就走了出去。
前院沈父拉着谢远谈了半天今年下场的题目，又听他说了自己的答题满意地捋了捋胡须赞不绝口。
谢远微红着脸拱手，有些不好意思。
“大小姐。”
“大小姐来了。”
随着小丫鬟的一声声通报，谢远也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沈妙踏进大厅目不斜视，对着沈父行了一礼，问道：“父亲今日回得倒早，是不是中午又没有在外面用饭急着赶回来了？”
“哦，这倒没有。”沈父被说中心里一虚忙岔开话题指了谢远指给女儿看：“你表哥大老远过来，来见过你表哥吧。”
“表哥。”
沈妙起身恭顺行礼，没有抬头。
“表妹。”
谢远盯着眼前低着头的小姑娘，心中的不安又扩大了几分。
“哎好好，你们表兄妹在京里也天天一处玩着在这边也不要生分了。”沈父看着二人呵呵直笑，又扭头问女儿：“现在就让小丫鬟摆饭吧，让远儿也尝尝我们这边的饭菜。”
午饭他是真的没吃，这会子早就饿了。之前女儿小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出去一天半天的回来看看女儿睡熟的小脸一天也就过去了。现在女儿大了又到了说亲的年纪，府里也没个长辈他是真的不放心，再远的地方也总要当天回来。
“是。”看了父亲一眼，沈妙没有戳穿他，又转身对一旁端坐的谢远轻声道：“表哥慢坐。”
说完带着小丫鬟去侧院喊管家爷爷过来用饭，头也没回。
看着表妹远去的背影，谢远心底的感觉更强烈了。扭头看了看姑父，身体康健，满面红光；再回想自己，出发前表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眼神坦诚饱含信任，两个人也是亲亲热热的。现在表妹虽然还跟他说话，也客客气气的，但他总感觉表妹比之前不说话的时候离他更远了。
是自己无意间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惹了表妹不快？
也不对，走之前还好好的，中间两个人也没见过面。
是跟萱姐儿闹了别扭，不想见他？
也不是，表妹不是那种蛮横骄纵迁怒于人的性格。
为什么呢。
在考场上胸有成竹对答如流的大公子，在饭桌上苦思冥想找不出答案，只盯着对面的人看。
沈妙感受着一旁的视线只做看不见，扭头给老管家夹菜。自己也闷头吃饭，一声不吭。
饭后，沈父吃饱喝足，奔波后的疲惫就涌了上来。打了一个呵欠之后，喊了女儿派几个人去表少爷房里，就转身先回了房。
沈妙随手指了几个丫鬟婆子也打算先回后院休息，谢远来的突然她也没个心理准备。他肯定是考试一结束就来了姑苏，那肯定是不知道自己跟他母亲之间的嫌隙了。
但是让她开口去说，一时半会她也开不了口。本想在家待个几天放松一下先不去想这些事的，谁知道当事人自己跑来了。
“表妹留步，我看这园中景致挺好，不知表妹是否方便指引我略看一看。”
踏出去的脚步还没落地，身后传来了谢远的声音。沈妙认命回头，打算带着谢远略看一看就回去，等她想好了怎么说再来面对谢远吧。
刚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双打量的眸子。
他是感受到了什么？
“表妹什么时候回的家，府里老夫人都挺好的吧。”
庭院深深，月色溶溶。
谢远看了看身旁格外安静的身影，先开了口。
“唔，我也刚回来两天。府里，都……挺好的……吧。”
沈妙含含糊糊。
“表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方便的话，可以……”
谢远停住脚步，站在面前看她。
“也没有……只是……就是……”
沈妙闪烁其词。
“是跟萱姐儿闹矛盾了，还是府里出了什么……”
谢远没说下去，眼前的小姑娘不知道是有什么烦心事皱着眉头，满脸纠结，嘴唇动了几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表妹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不便对他开口吗。
想到这里谢远浑身一震，突然明白过来：难道……表妹已经许了人了？！
所以要匆匆回家准备待嫁，所以对他避而不见，见了面也是他客客气气的，因为许了人家要跟他保持距离。
突然觉得眼前的月光有些太亮，亮得仿佛从头顶把他照穿，只留脑子里的一片空白。眼前的月光又太朦胧，朦朦胧胧间他看不清眼前人的神色，只记得自己心中酸涩，有些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去。
“表妹请回吧，夜深露重当心着凉。”
沈家的客房，明明比客栈船舱舒适百倍，但是他辗转反侧就是难以入睡。
窗外月华如水，静谧无声。只有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鼓动在耳边……
表妹就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