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月色真美
另一边王氏躺在床上还有些难受，到底是年纪大些，前面生了一儿两女也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母亲，喝点水吧。”
谢萱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茶碗，往母亲背后塞了一个大迎枕，扶着她坐起来。
王氏就靠着大迎枕就着女儿的手喝了两口热茶，胸口还是闷闷的。
八岁的谢芙站在床边看着母亲，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帮母亲抚了抚胸口，有些担心地问道：“母亲，很难受吗？”
从她记事起母亲都是身边围绕着一大堆仆妇，走路带风，精神十足的，现在躺在床上脸色有些难看好像生病了似得。
“没事，吓着芙姐儿啦。娘过几天就好啦，芙姐儿去前面找祖母玩去吧。”
王氏摸了摸小女儿的头发，对她笑了笑。
刚生了儿子时，她刚管家，府里的事一大堆，丈夫也不在身边，老夫人看远哥儿天天由乳母抱着不是个办法就接过去养在自己身边了。
大儿子和大女儿都不在她身边长大，跟她也不亲近。虽然是在一个院里生活但是并不如别人母子那样亲热，就是女儿从外面玩了一天回来也都是腻在婆婆身边撒娇的。
后来有了芙姐儿，她再忙再累也放到身边亲自带，到底是和萱姐儿他们不一样。
小小的人天天跟在脚后面奶声奶气地喊“娘”，晚上睡前也要娘抱抱才能睡。现在八岁的小姑娘了，在老夫人面前倒还是个稳重的，在自己跟前就还是两三岁时那样。
“我哪儿也不去，我在这里陪着母亲吧。”
谢芙自己搬了个小凳子过来，坐在床边拉着娘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脸下，趴在床边歪着头看她。
王氏被她看得心里软软的，另一只手也抚上女儿的小脸，慢慢摩挲着。
她是个争强的性子，别人做了三分她就要做五分十分，从她嫁过来管家，家里上下没有不称赞的。虽然这些天弟妹替她管了两日家，她又听了夫人太太们的奉承话有些不甘心，现在看着女儿的小脸那好胜的心思也淡了几分。
一旁的谢萱坐在中间的圆桌旁摆弄着杯子，有些尴尬。
她从小在祖母身边长大，母亲事务又忙，就是一个院里住着平常也说不了几句话。现在她大了又回了母亲这边住着，但是好像隔了些什么，她可以跟祖母撒娇任性，自然亲近，在母亲面前却总忍不住端着，好像她是来府里做客的大小姐。
像现在妹妹在母亲榻前趴着，两个人一看就能感受到那种热乎劲，倒显得她有些多余了。
母亲也不是不疼她，但是就是说不好那种感觉，两个人之间怪怪的，很客气。
“萱表姐，大舅母好些了吗。”
院子里沈妙身后跟着一个拎食盒的小丫鬟往这边过来了，房间里为了通风都把帘子撩了上去，谢萱坐的位置正对着院子也难怪她们能远远看见。
“表妹来了，快请坐。”
谢萱站了起来，第一次看表妹有些顺眼。
刚才明明房间里在外人看来那么温馨，她却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大舅母，这是外祖母那边做的小点心，还热乎着呢。舅母要是没用晚饭，可以多少吃一点。”
沈妙进了房间从紫燕手里接过食盒打开给王氏看。
几道开胃醒脾的小菜还有一大碗热汤，盖子一打开还冒着热气。
“唔～”
王氏猛然闻到味道胸口闷得更厉害了，坐起来有些干呕。
沈妙忙把食盒盖上让紫燕拿到院子里去了，她知道怀了身子的妇人会对气味特别敏感，还好她是用了晚饭洗了澡换了衣服才过来的。
“好孩子，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两天胸口闷得厉害，什么也吃不下，还难为你跑一趟。”
王氏又喝了两口热茶才缓了过来，靠在大迎枕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叹道。
“没事没事，大舅母不用放在心上。”沈妙看着因为干呕眼圈发红的舅母也有些歉意：“大舅母好好休息吧，我也就是过来看看，没想到倒扰的舅母不安生了。”
“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话，可能是今天下雨吹了风这会子有些难受，过两天就好了。”
王氏今天听了一天外甥女的好话，对她也颇为改观。
原以为不过是个穷亲戚来这边想找个姻缘攀高枝的，一没口齿二没家世，她也就没放在心上，现在看小姑娘将来不比京里的其他贵女差。
说句良心话，就是萱姐儿比她大一岁，恐怕也不会有这样的管家手段呢。
“舅母歇息，那我就先告辞了。”
“表姐芙妹，我走了。”
看着小姑娘柔柔弱弱的背影身边只跟了一个小丫鬟，王氏忍不住喊了人进来：“去送送表小姐。”
“哎。”
“表小姐，天黑了，太太让我送送您。”
沈妙闻声回头一看，一个身穿青碧撒花绸缎镶领艾绿布面褂子的小丫鬟打着灯笼过来了，走到她跟前屈膝行了个礼。
沈妙认出来是大舅母身边的大丫鬟鸳鸯，笑着拉了她起来：“多谢鸳鸯姐姐。”
三个人拐过院门走到小池塘边上正要往二舅母的院子去，迎面就遇到了谢远。
“大表哥。”
“大少爷。”
“你们这是……”
谢远看着夜色中打了灯笼的三人出声问道。
“表小姐来看太太，这会子天黑了太太让奴婢送表小姐回去。”
鸳鸯站在一边轻声回道。
离得近了谢远才发现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不禁又看了表妹一眼。
母亲之前对表妹一直冷冷淡淡的，怎么今天还派了鸳鸯过来送她。
“鸳鸯姐姐回去照看母亲吧，这边我送表妹回去就是了。”
鸳鸯闻言有些诧异，但也还是低着头恭敬地屈膝行礼先回去了。
大少爷想是不放心太太身边离了人吧。
夜色浓重，秋风微凉。草丛里不知名儿的小虫子还在卖力叫着，显得小池塘边更安静了。
沈妙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低着头看前面小灯笼投在青石板上的光圈。身后的谢远不远不近地跟着，也一言不发。
前面就是他们上次闹不愉快的地方，看到熟悉的大湖石，沈妙忍不住笑了一下。当时接连被好几个人误会，她没头没脑地对谢远说什么“他知道的”话，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就像现在，她可能还清楚记得每一次轮回时的事情，记得下午吃的那碗阳春面，记得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但是等她醒来还是会第一时间去看结果，眼里只有毕业证罢了。
谢远，又怎么会记得这一轮轮世界是怎样的纠葛呢。
清风徐徐，池面微波荡漾。
今晚的月亮虽然不圆也不够明亮，但是天气挺好的。
沈妙踢走路边的一个小石子，又拢了拢披风。
今天得到了大舅母和外祖母的认可，说不高兴是假的。当然跪在冰凉的青石地板上时，身后总有一个身影站在那里无法忽视。
但是，她还是想要靠自己。
就像她为了毕业选择了这个毕业任务，好像每一次刚醒来时遇到的困难解决之后，她就会顺利通关。
所以，这一次是不是她也快完成任务了呢。
还有谢远，都说做任务时连续三世跟同一个人结婚，那个人就会在现实生活中出现，不是老板就是老公。
谢远，倒是挺适合做老板。有领导能力又关怀下属，跟他一起工作倒也不错。
希望她毕业之后也能遇到这样温柔的老板吧。
身后的影子突然加快了脚步走到左前方去了，像是不忍心打破这份宁静似得，什么也没有说，只有灯光静静地照耀着脚下的路。
没有风了。
沈妙抬头看着前面高大的身影，感觉到了一丝静谧的温暖。
谢远生的高大，站在前面的风口里把风挡的严严实实。
沈妙松开拢着披风的双手，扶着紫燕的手回了院子。
“表妹早点歇息，我就不进去打扰了。”
“多谢表哥，夜里天黑，表哥多打一盏灯吧。”
沈妙从小丫鬟手里拿过一盏灯转身递给了阶下的谢远，朦胧的月光下看不清表情，只看见他鼻翼边的一粒痣。
今晚月色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