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重阳宴
第二天，谢远一整天都没有找到机会跟表妹独处。
府外的大路上一早停了好些马车，迎来送往的小厮就在门口一声声高声往里通报。
重阳佳节天气又爽朗，太太夫人们带着自己女儿侄女的都来串门，沈妙陪着舅母站在大门口迎着穿红着绿的各位太太小姐进府自然是少不了一番契阔。
“哟，二太太今天打扮的可真精神，这小姑娘就是你那外甥女吧，几个月不见长高了啊。”
“哎呀，李太太快别笑话我了。我年纪轻耳根子又软你夸我两句我可就当真了，今儿怎么没把大姐儿带过来玩？”
沈氏拉着来人的手笑得开怀，又拉了外甥女过来让她见礼，指着外甥女一脸的骄傲：
“我这外甥女可真是个好的，整日里陪着我大事小事的忙活，比那俩小子贴心多了。”
“哎呦呦，我看看。今儿这重阳宴就是她帮着你打点的不是，哎呦这孩子可真好。”
李太太一把拉住屈膝行礼的沈妙，转个身子仔细打量她，口中啧啧称赞：“这丫头竟像是老夫人嫡亲的亲孙女呢，这模样，这气派。”
沈妙给她看的脸红有些不好意思，就见李太太从手腕上褪下来一个镯子往她手上戴：“好孩子这个镯子给你带着玩吧，来得匆忙没什么好的见面礼，过两天跟你舅母也去我那里玩玩啊。”
沈妙双手接了，又屈膝行了个礼。
李太太又低头打量了一下小姑娘，眼里掩饰不住的喜欢。
第一次见小姑娘远远看着只知道模样长得好，没想到这么知书达理又是个能管家办事的，这要是谁娶了去多有福气呀。
可惜出身太低了点，这京城里哪个子弟扒拉出来不想要个能帮衬自己的岳家。
旁边的沈氏见了笑着拉了人进去，招呼李太太去看花听戏。
外甥女出身是不如京里的贵女富贵，但是就凭这模样嫁个侯门嫁个皇子都是可以的。
外甥女快十四了，看老夫人也不怎么上心，她忍不住想替外甥女谋划谋划。眼下重阳宴就是个好机会，娶妻娶贤，外甥女又有相貌又能管家，也给那些眼高于顶的官太太好好看看。
所以进府参加宴会的每一个太太夫人都有机会好好了解了一番沈氏的外甥女，少不得一一夸赞下去。
听得多了，沈妙觉察到了。
舅母这是打算给她找桃花呢吧……
看着眼前拉着手极力夸赞自己的舅母，沈妙有些眼眶发热又有些想笑。
怎么她一颗心还悬在嗓子眼不知道这宴会能不能入了太太夫人法眼时，舅母的注意力突然转到她身上来了。
像个发愁女儿嫁不出去的老母亲。
被舅母拉了手的沈妙，阳光下笑得更甜了，站着的身姿也挺拔，优雅又大方。
她知道这些太太夫人们最喜欢盯着女孩的背看，哪个女孩要是佝偻着背，耸肩塌眉的定是会被长辈一巴掌拍到背上再加上一句“背挺直”的警告的。
等夫人小姐们都入了园子踏上船板时，眼里的赞叹之色就愈发明显了。
初秋的天气阳光明媚，微风徐徐。吹过池塘的凉风带来荷叶的清香，也送来了戏子们清脆的嗓音。
这一唱，太太夫人们才发现坐船上听戏听着声更脆了，音更响了，竟是之前听戏时没有的体验。
另一边被夫人太太围着的老夫人也听了一耳朵的称赞之词，看向站在船舷边和二儿媳妇说话的沈妙时就多了几分打量。
大太太和几位夫人说着话笑容有些僵硬，拉着女儿的手也不自觉使了几分力气。
她今年三十多岁了也没想到还能再有了身子。年龄大，月份浅，几个大夫都让她尽量卧床休息不要走动，她这才把手里的事交了出去。
没成想，这是给他人做嫁衣了。
本来按照她的打算，这个时候应该是她和萱姐儿承着那些太太夫人们的夸赞才是。
想到女儿那倔强的性子她也是头疼，前儿见了沈妙在弟妹身边做事，她也拉了女儿让她在婶婶身边学着些也好在太太夫人面前露个脸。谁知道萱姐儿一听就撅起了嘴，不愿意。
本以为弟妹第一次管家，外甥女又是个小的，她也没放在意上更没舍得勉强孩子。谁想沈妙那孩子也有几分本事，她们娘俩还真做得挺像样的。
谢萱不管母亲怎么想，从母亲手中挣脱出来寻了小姐妹过来玩。
坐船上听戏的确有几分新鲜，离得这样近她都能看见台上戏子穿的戏服。她又是个爱玩水的，这船又大又稳当一伸手还能扯了莲蓬来玩，怪有意思的。
“舅母，刚灶上的婆子来回话说可以摆饭了。”
沈妙站在船舷边上打量着船上众人的神色，心里稍稍安定了下来。
“哎，让她们先摆上吧。正好这出戏也快唱完了，吃过饭再请几个杂耍的猴儿过来给太太小姐逗逗乐子也就差不多了。”
沈氏也看到了船上众人脸上的笑意，转过身子要去饭厅里看看。
刚转身的功夫头顶飘来一顶乌云，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落雨了！”
沈妙也没想到快要用饭了会突然落雨，看着池子里泛起的阵阵涟漪，拉着舅母去了饭厅。
“你的意思是直接用食盒把饭菜拿到船上吃？”
沈氏听了外甥女的话又问了一遍。
“对，这雨下得急。诸位太太小姐下了船再来饭厅还得打着伞不太方便，左右我们船上都是带小桌子的，在那里摆饭也是一样的。宁愿咱们多跑几趟也不能让太太夫人们费事不是。”
“嗯，行，就这么办吧。”
雨声愈发急了，台上的小戏子下去，只留下几个拉弦的师傅。
和着雨打荷叶的声音，丝竹之色也显得悠扬舒缓起来。等众人用完了午饭，外面雨过天晴又是一片碧蓝的天空。
等众人散去，丫鬟婆子过来打扫时沈妙才和舅母去小厨房坐下来用了午饭。
上午人多事情又杂两个人不过胡乱用了几块点心垫垫肚子，这会子坐下来才觉出饿来。
一大碗阳春面，连面带汤吃了个干净。沈氏看着就拿了帕子出来给沈妙擦汗：“你这孩子，饿坏了吧。”
“没事儿，我上午也吃了不少点心，只是多走动走动这胃口都好了。”
沈妙不太在意，只要事情能顺利完成，她精神上获得的成就感就远比吃饭时的饱腹感要快乐。
当然这面也的确做得好。
“你这孩子。”
两个人用了饭又去了老夫人院里回话，大舅母今天出来走动了一下可能是累着了，用了午饭就找个理由悄悄离了宴席，还得去她院里看看。
了了一桩心事又吃饱喝足的沈妙脚步轻快，嘴角轻翘，看上去有了几分少女的俏皮可爱。
老夫人屋子里三位表哥都在，今天府里设宴，女眷众多，他们也不好出院门。
看到沈妙陪着母亲进来，谢允先跳了起来：“母亲，表妹，你们忙完了？”
旁边的谢遇也拉着母亲袖子抱怨道：“你们今天又是听戏又是赏景好不热闹，我们在院子里闷了一天了。”
说完又去看沈妙问她今儿前面都唱了什么戏，几个玩杂耍的走了没有。
今天一整天他和哥哥都被大哥关在书房看着练了大半天的字，现在手还有些酸呢。
“外祖母，大表哥。”
“表妹。”
沈妙先给老夫人行了礼才坐在舅母身边一一回答了三表哥的问题。
谢遇和谢允看到表妹和大哥客客气气地行礼说了话都捂着嘴偷笑起来，嘿嘿嘿。
“怎么不见萱表姐和芙妹？”
沈妙看了一圈忍不住问道。
对面的谢远刚要回答被祖母抢了先：
“她俩在院里陪你大舅母呢。”
老夫人第一次正眼打量了一下外孙女，语气可以称得上温和。
这丫头倒是个宠辱不惊的。
一旁的谢远看着祖母的神色也微微一笑端了茶来喝，祖母虽然严厉但是心不坏，现在表妹能获得她老人家的认可，以后就不用他出来解围了。
要不然表妹跪一次他就要站出来找个什么话来岔开，也着实想不出来那么多话题了。
大哥虽然低着头喝茶但是能看到嘴角的笑意，表妹更是眼睛亮晶晶的弯着嘴角。
谢允扭头又看了弟弟一眼，兄弟俩也弯了弯眼睛。
大哥和表妹和好了，真好。
沈氏看着两个儿子也禁不住露出个笑来，虽然不知道俩孩子在弄什么鬼，但是第一次看他们能达成共识不争不抢的，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十分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