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撒谎
刚过五更天，沈妙就被紫燕喊了起来。
迷迷糊糊地起了床，到前面陪舅母用早饭时还直打呵欠。
“好孩子，等忙完了咱们再回来补个觉啊。”
沈氏看她睡眼惺忪跟个孩子似的，有些怜爱地摸了摸她额前的头发。
“哎，不碍事的。这是在府里睡惯了猛一早起还不适应，以前我也是起得很早的。”
沈妙喝了一口热乎乎的银耳羹，睡意消了大半。
舅母的手也暖乎乎的，如果她也有娘亲是不是也会这样摸她的额头呀。
像萱表姐，芙表妹回到府里老夫人就会搂着她们问话，会摸摸脸拉拉手亲亲热热的。说不羡慕是假的，只是老夫人不喜欢她，她也做不出来亲近之举。还好有个舅母，又温柔又好看，身上香香的。
马上重阳节了，府里早就定了两台戏班子来府里唱戏，还有几个杂耍卖艺的班子今天也过来了。
沈妙陪着舅母忙得脚不沾地，到底是没能睡上回笼觉。
安排了管事妈妈带着戏班子杂耍的大大小小几十个人进了院子住下，另一边花厅的管事嬷嬷也垂着手过来了。
“二太太，表小姐，这是给咱们府里送花的花匠。奴婢刚才带着丫鬟里里外外看过了，花盆花盏的都齐整着呢。要是二太太这边没问题的话，奴婢就收了条子去库里领银子了。”
说着把手里的条子呈给了沈氏旁边的小丫鬟，小丫鬟就递给了沈氏。
沈氏接过来看了两眼随手递给了沈妙，眼睛却看着婆子问她：“可都仔细看过了，大过节的别到时候让我看出什么好来。”
这也是早上外甥女说的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到底是要第一天就得把样子立起来，下面的人才服你呢。
“不敢不敢，二太太请放心，那花厅里的一百二十八盆花奴婢个个心里都有数呢，就是现在不在跟前也安排了小丫鬟看着的。”
老嬷嬷低着头不敢看她，嘴里的话愈发地恭敬了。
看到沈妙朝她点点头，沈氏就抽出一块对牌来递给嬷嬷笑道：“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办事是最可靠不过的。只是过节大家都图个开心吉利，我年纪轻就把丑话说在前头了，等过了节到时候还要谢妈妈才是呢。”
“不敢不敢，不过是份内的事罢了。”
老嬷嬷接过对牌恭敬地行了个礼，带着花匠下去了。
沈氏就和沈妙对视了一眼，都轻声笑了起来。
来府里听戏赏花的帖子是早就下出去的，接下来就是灶上的席面，听戏的点心茶水。
还有当天服侍值班的丫鬟婆子，门口通报迎宾的小厮杂役，零零总总安排出去好几十人。
好在这两天天气不错，一直都是晴朗天气，到时候戏台子上唱着戏下面吃着点心晒着太阳倒也舒服。
想到这，沈妙忍不住提了一嘴：“就怕那天下雨，要是下雨那些太太小姐们湿了衣裙就不好了。”
她们原本设想的是把花都搬出来搭配着小花园造几个赏景的去处，到时候夫人小姐们看戏的看戏赏花的赏花，不至于夫人太太们听得尽兴了让小姐姑娘们失了趣味。
“那你说我们戏台子在哪里的好？”
沈氏喝了口热茶也抬头看了看天，现在是个好天但也不能保证说明天还是个好天呢。
“要不这么着，戏台子还是按照大太太的考虑安排在戏楼上。咱们把园子里那个大池塘清一清弄个大船放上去怎么样，游廊底下和船面上摆着那一百二十八盆花，即使下雨也是不怕的。”
沈妙越说越兴奋，忍不住站起来推开窗户指给舅母看：
“您看，正对着戏台子这边的水面上咱们把残荷清了，放上个大船夫人小姐可以听戏可以赏景，即使下了雨，雨打残荷倒也别有一番趣味不是？要是晴天就把两边的窗户都打开，吹着微风喝着热茶倒也舒服。”
“你这孩子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是怎么想出这些点子的？”
沈氏站在窗前看了看，忍不住夸道。
时间太匆忙，这边府里的事还好说，只是还要把这个重阳宴办的人人叫好才是难事。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办事，不好叫人给比了下去。
两个人又在大厅里讨论了一盏茶的功夫，喊了人进来去清理水面，又指定了几个在船边看管的小丫鬟才回了院子。
匆匆用了午饭，沈妙回到房间倒头就睡了过去。
到底是平日里太过于惫懒，今天不过是多走了几步路早起了一个时辰就在屋里直睡到了日头偏西。
“紫燕，紫燕。”
“哎，小姐，你醒了。”
紫燕进来撩开床帐，给沈妙递过来一盏热茶。
靠着床头慢慢喝完了一盏茶，沈妙才彻底清醒过来。
“舅母去了哪里，怎么没来叫我。”
“二太太吩咐了不让吵您，刚才两位表少爷来看您被嬷嬷拦了，这会子怕是在老夫人院里呢。”
“给我梳头，我也去老夫人院里瞧瞧。”
沈妙坐了起来，由紫燕服侍着换了衣服洗了脸就去了老夫人院里。
屋里面大舅母也靠在软榻上听二舅母聊天，几个表哥表姐却不在屋子里。
看到她进来，二舅母就招招手让她过去，搂着她笑道：“这孩子别看平时不吭不响的，心里也是个有主意的，今天也是多亏了她呢。”
老夫人和大舅母闻言就“噢”了一声，看向了沈妙。
平日里在家这孩子不像前两天进宫时打扮的那样富贵，只不过穿了个丁香色的褂子戴着赤金的小海棠花耳坠，这样看着倒也有几分乖巧可人。
只是到底没在眼前看着，老夫人和王氏就只信了两三分，都以为是沈氏疼外甥女故意在她们面前说好话。
外面吵吵闹闹的一阵笑声传来，几个表哥表姐也都进了屋子。
各自见了礼，谢遇谢允就坐在自己母亲身边问沈妙：“表妹今天可是忙了一天了，累不累？听小丫鬟说你天不亮就起来了，这会子还困不困，可休息好了。”
沈妙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老夫人的神色，恨不得捂住表哥的嘴，他再把她睡到天擦黑的事说出来，她也不用在这坐了。
“我也不过是跟着舅母学个眉眼高低的，哪里算得上累。表哥这是去哪里玩了？”
沈妙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前半天是走的有些乏可后半天尽是睡觉了。
“我们去花厅那边看小丫鬟搬花了，今年的几朵墨菊开得可真好。”
谢遇一天没见表妹了，叽叽喳喳地跟她说他看上的那几盆花。
帘子一动，谢远进来了。
“大哥！”
谢萱看到谢远进来，开心地叫他：“大哥今天一天都没见着人影，这是刚从外面回来吗？”
“唔，不是，我今天在书房看书了。”
谢远进来看到婶子旁边的小姑娘脚步一顿，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远哥儿是要抓紧时间看书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过了年也好跟着你叔叔一起下场试试。”
老夫人看着大孙子满脸的满意之色，这孩子打小就没让她操过心，现在他老子不常在府里也知道用功读书。
沈妙盯着谢远的动作，有些怀疑。
谢远撒谎的时候总会心虚地摸鼻子，这一世虽然是第一次看见谢远这个动作，但是她感觉他在撒谎。
对上沈妙的眼神，谢远偏过头不去看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表妹刚才把他看穿了。
他的确撒谎了。
呆在书房一整天是真，但是看书是假。混混沌沌的，等小厮进来点了灯他才发现外面暮色四合，已经快要摆晚饭了。
旁边的谢遇和谢允两兄弟从大哥进房间之后就盯着大哥和表妹瞧，两个人昨天刚闹了不愉快，今天见面还互不搭理的，这可怎么好。
刚才大哥一进门看到表妹就偏了头不去看她，难道是对表妹还有什么情绪吗？可是大哥一直对他们弟弟妹妹都挺照顾的呀，照理说过了一夜两个人都会当无事发生才是。
对视了一眼，两兄弟打算帮帮表妹。
表妹一个人在府里孤孤单单的已经够可怜的了，万一大哥那个老古板因为三皇子对表妹有什么不满可就糟了。
晚上睡觉前，兄弟俩鬼鬼祟祟地跑进了大哥院子，趁着大哥在小房间沐浴时留下了一枝粉紫色的木剑锦葵和一个粉色的荷包又偷偷溜走了。
洗漱好出来的谢远：？！
木剑锦葵，京城里的年轻子弟和姑娘小姐常常用来送人，两个人闹了什么矛盾有了什么误会，道歉的那一方什么就会折一枝锦葵送过去。谁来跟他道歉？
难道是表妹……
那为什么避开他送，而且……看表妹昨天的神态，她没有半分认错的意思，怎么今天转眼送了花过来。
想起妹妹跟他抱怨说什么“她哪里像个表小姐，在府里比我这个真正的大小姐还受欢迎，心气还高呢。”，再想到昨天表妹撂下一句话抬脚就走，谢远有些无奈，这个表妹的确是有些脾气的。
明天找个时间问问表妹吧，这男女大防，荷包又岂是轻易送的。
算了，还是就当什么也不知道，表妹脸皮薄，大剌剌地拿了东西去问是个什么意思。
那……这……
躺在床上，谢远转着花枝子出神。
谢远啊谢远，表妹还小你不小啦。
还是找个时间跟表妹说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