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这就是咱们院里的小厨房，大少奶奶平时有什么想吃的跟灶上的婆子说一声就行。”彩荷刚被沈妙要过来做大丫鬟，整个人像是有了多大的体面一样喜上眉梢。
沈妙就拐进了小厨房里看了几眼，几个灶上的粗使婆子垂着手站在一旁也不敢抬头。
一个头上包着青色头巾的婆子就颇有眼色地掀开了一个蒸笼，陪着笑问沈妙：“大少奶奶，这笼里有刚蒸的酥酪，您要不要尝尝。小的们也都是第一天在院儿里做饭，实在是不知您的喜好就都做了些，这边还有各式馅料的包子，小菜，您看看有没有合您胃口的？”
沈妙看了两眼桌边的圆凳，那婆子立刻就抓了巾子使劲擦了两下：“大少奶奶，您坐，您坐，想吃什么奴婢给您端来。”
“你叫什么名字，在灶上几年了？”沈妙在桌边坐下，看着婆子在灶前忙活又指了酥酪喊她：“你就端了那酥酪，夹几个小包子给我尝尝就行。”
身后的彩荷拿了热帕子给她擦手，看了那婆子一眼笑道：“大少奶奶，这是奴婢亲妈，之前在大少爷院里做事。”
“哎，是的大少奶奶。奴婢是王保家的，家里那口子之前跟着大少爷管着绸缎庄子，奴婢就在大少爷院里做活。我们一家子都是家生子，世世代代在谢家生活呢。”
王保家的把酥酪放到她面前又拿了个小勺子递给她说道：“大少奶奶您尝尝。”其他的几个婆子夹包子的夹包子，端小菜的端小菜，在厨房里忙开了。
“大少奶奶，说句您不喜欢的话您可别恼，大家伙儿都盼着您来呢。”王保家的站在一边看着她用饭，脸上掩饰不住的欢喜。
“是呀，是呀。”有几个婆子随声附和着，都围着她看她用饭，脸上掩盖不住的期待之色。
“噢，这话怎么说？”沈妙存心套话，一边吃着酥酪一边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哎，大少爷这一走，府里就跟没了主心骨一样。老夫人年纪也大了，谢家院里院外可养着不少人呢。您说说，要是离了谢家我们能去哪儿呀。大家从小在院子里做活，做了大半辈子，到老了再出去找活计，人家不要啦。”
“是呀，大少奶奶。”
“早就听说大少奶奶又能识文断字又会持家算账，就是男儿堆里也挑不出来一个呢，现在见着了真人，跟我们这些粗人说话也是顶和气的，大家谁不高兴呀。”有婆子小声地说着奉承话。
沈妙笑了笑没接她们的话，用完了早饭，安排王保家的管着灶上的事，彩荷管她屋里的事，给几个二等的小丫鬟粗使婆子分了工，起身离开了小厨房。
“走，去大少爷院里看看。”
沈妙踏进院门的脚步一顿，扭头对身后的彩荷吩咐道。
“是，大少奶奶。”
清竹轩这边竹林翠绿，环境优雅，院里院外还维持着之前的模样。沈妙站在院门口甚至觉得，谢远下一刻就会从那竹林后面走出来笑着问她又跑去哪儿玩了。
推开房门，入目一张竹塌，塌上还放着一卷书，似乎主人刚还躺在塌上，此刻不过是起身倒了杯茶而已。
沈妙呆呆地坐在竹榻上，拿过书翻开一看是本志怪小说。沈妙心中好笑，这一世的谢远倒是活泼了不少。
“大少爷平时都会做些什么？”沈妙站起来抚过书案上的笔架，书册，问身后安静的彩荷。
“奴婢只知道大少爷平时会由管家陪着去庄子里看收成，去铺子里谈生意。在府里的时候，大多去老夫人院里陪她说话，每次他去老夫人那边总有些新鲜玩意哄老夫人开心，老夫人就很高兴，用饭的时候也吃得多些。”
彩荷回忆起之前的时光，脸上就露出几分笑意来。
“大少爷在房间的话，奴婢就不太清楚了。奴婢之前是跟着老夫人的，大少爷去了之后老夫人把大少爷身边的彩云姐姐叫了过去，再也没让奴婢陪着了。”说起这些彩荷的眼圈就泛了红，看得出跟老夫人感情很深。
“彩云，就是老夫人身后那个齐刘海的小姑娘是吗？”沈妙回忆了一下，问她。
“是的，自从大少爷去了之后彩云姐姐和老夫人就再也没有笑过了。老夫人之前不是这样的，她很和蔼的，大少爷送给她的点心她也会拿给我们几个丫鬟吃，就是我娘要打我，也是老夫人拦着不让打。现在老夫人突然变得不让奴婢伺候了，奴婢几次去院里找老夫人，求老夫人还让我留在院子里伺候她，都被赶了出来。”
小丫鬟的红眼圈又深了几分还是没忍住，落下几颗泪来。
沈妙理解她这种心情，就像上一世如果她去国公府找老夫人，不说赶她出去，就是老夫人少跟她说几句话，她心里还要难受一下呢。
“后来呢，大少爷怎么好好的……”
彩荷听了就又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大少奶奶，您是不是忘了些什么事啊。大少爷病了的时候还给您写了信呢，当时老夫人的意思是让您和大少爷早点成亲也好，谁知您还没来到，大少爷就……”
“噢，我没收到过那些信，想来是家里人收了。我昨天昏昏沉沉的一睁开眼就在花轿里了，等进洞房看到画像才认出来谢远。”沈妙半真半假地回道。
说到昨晚小丫鬟脸上出现几分惧怕之色，离得她更近了些才小声说道：“昨天老夫人下令让我们这些丫鬟婆子小厮们都不准出门，奴婢也不知您是几时入了府。只是睡到半夜的时候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喊‘吉时’，奴婢没敢起来看，听那些嬷嬷说这样的一般都是鬼媒人。”
“鬼媒人？”
“对呀，您跟大少爷自小定了娃娃亲，现在大少爷先走了，您二人成亲就得请了鬼媒人来主持，听说那鬼媒人能通阴阳可厉害了。”
小丫鬟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两眼又叹了口气：“大少奶奶也不怪您不愿意，奴婢听那些老嬷嬷说的可吓人了。但是大少奶奶您人真好，谢家的每一个主子人都好，早上奴婢娘还让奴婢好好服侍您呢。”
沈妙就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从小书房出来去了谢远的卧室。
可能是之前常吃药的缘故，房间里还笼罩着一层药味。沈妙带着彩荷把房间的窗户都打开，院子里的风就灌了进来。
房间里一床一塌，一桌一椅，简单的摆设中透着随意。床榻边的小书柜里塞满了各种玩意儿，看着看着沈妙就露出一个笑来，这一世的谢远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啊。
在房间里消磨了半天的时光，沈妙吩咐小厨房做了几样软和易消化的小菜带着丫鬟去了老夫人在的贺寿堂。
刚进院门还没靠近老夫人屋子，就听到屋里传来老夫人颇为威严的声音：“不用往我这里跑，回你自己院子吃吧。”
沈妙停住脚步和身后的彩荷对视了一眼，又笑着往里走了两步：“老夫人，还是孙媳陪着您一起吃饭吧，反正回去吃也是一个人，您也是一个人，一起吃饭也热闹嘛。”
“不用了，回去吧。”
看来老夫人还沉浸在失去家人的痛苦中没有走出来，沈妙垂着头转了身子要回去。房间里突然又响起了老夫人的声音：
“把食盒放下吧，我一会吃。”
“哎，好好好。我就放在门口，您别忘了喊丫鬟拿啊。”沈妙立刻开心起来，老老实实地把食盒放在房屋门口，屈膝行了个礼：“老夫人，那孙媳就先回去了。”
走出院门，彩荷就兴奋地跳了起来：“大少奶奶，还是你有办法，老夫人真的开始吃东西了。您不知道，这几天老夫人不吃不喝的，大家都可担心了。”
“走，咱们也回去吃午饭吧。”沈妙也大受鼓舞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虽然有个李均在暗处觊觎着，还有这家里家外一大家子等着她养活，但是现在还可以仰仗老夫人不是吗，只要老夫人还在一天，她就安全一天。
回到院子，灶上的婆子们听说老夫人留下了食盒也都开心地连声说好，院子里的人走路都轻快了不少，大少奶奶可真是谢家的福星啊，可要保佑老夫人健健康康的才好呢。
另一边院子里，门窗紧闭的房间突然从里面打开，一个圆脸齐刘海的小丫鬟走出来撑着一把红油纸伞，然后拎起台阶上的食盒，快步走到大榕树下将里面的饭菜悉数都倒了下去。
微风拂过，树叶窸窣。高大繁密的大榕树在阳光下伸展着枝叶将整个小院笼罩在清凉中，就是七月的阳光也穿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