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围猎大会
第二天没有下雪，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沈妙起了个大早，蹬上了昨天准备好的小皮靴，宽腰带也紧紧地扎在腰上透着爽利。喊了小丫鬟进来又编了几根利落俏丽的辫子，像个能歌善舞的漠北姑娘。
对着穿衣镜满意地看了半天，沈妙才坐在小桌边吃早饭。今天的谢远不像昨天那么吞吞吐吐，看着她扎了腰带的细腰，皱着眉看她：“郡主……这腰带是不是扎得过紧了些。不会……不……不会痛吗？”
沈妙被他那说得上担心又有点奇怪的眼神盯得浑身一紧，如果自己还是上辈子那个短腿的小奶猫，现在已经浑身乍起了毛了。这大公子，还是有点奇怪的。
“不会啊，扎紧一点舒服。”沈妙满不在乎地开口，又夹了一个小包子吃。今天围猎她可是要下场的，多吃点不会饿。
谢远听了她的话就又露出那副要说不说的纠结神色来，郡主，郡主是不是怕别人看出来什么，才想扎的紧一些啊。其实冬季衣物厚重，大家又都坐着应该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皇家围猎场里，彩旗飘飘。浩浩荡荡的圣驾旁站满了跟随的官员和护卫，不远处的娘娘和公主们也都坐在围了帐幔的高台上看着入口处准备下场的几个子弟，兴致颇高地谈论着。
许是小郡主的灵魂作祟，沈妙在这件事上突然开始热血起来。现在她就坐在老夫人身边坐得手痒，也想跟着开场的几个子弟一起入场去打几只锦鸡先来练练手。等真的比赛开始她一定要跑的最快，猎几头小鹿放院里养着玩。可是，还要等他们开场，猎了头鹿回来，围猎大会才会真正开始。
唉，沈妙又叹了口气，这样场上的动物都受惊了，等于在告诉他们我们来抓他们了嘛。
三声鞭响，入口处候场的几个子弟都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不大会儿的功夫哨声传来，已经有人猎得头鹿了。马蹄阵阵，一个肤色黝黑的黑脸汉子一马当先，手里还提着插了一支箭的小鹿往坐台这边来了。
沈妙立刻起身去看，这人她认识，是她祖父的部下叫陈成，小时候还一起跑过马，可惜后面调回京里了。看他现在能下场参加围猎还猎到了头鹿，混的不赖嘛，果然即使护国公府只有她一个小郡主了，也不能说护国公手底下没有人了。
沈妙满意地坐了回去，等着众人献上头鹿，皇帝舅舅好宣布比赛开始。
谢远站在圣上旁边看着沈妙在台上坐立难安，直到一个黑脸汉子骑着马回来才露出笑容重新坐好，快要气炸了。那人听说是国公爷麾下的，跟他差不多大，不过十七八岁，但骑射十分了得。难道……
旁边的皇上看他一脸紧张地盯着郡主，心中高兴，侧头低声吩咐了几句。一个内侍弯腰出去一会，沈妙就仰着小脸过来了圣帐这边：“皇上舅舅，您找我？”
谢远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就看到她白生生的小脸在阳光下发着光，笑出了一口白牙，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从小在漠北长大，也看看舅舅这围猎大会做的怎么样。刚才他们猎了个头鹿，等晚上烤了给你吃啊。”
皇上笑眯眯地看着外甥女招呼她坐下，哄孩子似的。
“啊，我不坐了不坐了，我等下也要下场。我早就等着了，舅舅先让比赛开始，等我也猎了鹿回来，蒸着吃烤着吃都随您啊。”
“不行！郡……”
皇上也被沈妙下场的自信惊到了，还没问出口，旁边的谢远先沉不住气问出了声。眼神在两人身上打了转，皇上笑得更开心了，他这外甥女没辱没了长公主的名声，很有本事嘛。
“皇上恕罪，臣一时情急，还请皇上允许臣跟郡主说两句话。”谢远跪在了沈妙旁边，也仰着头看着圣驾上端坐着的皇上请求道。
“去吧去吧，别走远，马上比赛要开始了。”皇上乐呵呵地看着一站一跪的两个人，笑着允了。
沈妙一听比赛快要开始了心里着急，不太想去，被谢远抓着手臂拉出了大帐。
“郡主身子要紧，为何这个时候要去出这风头。”
谢远一双眸子紧紧盯着眼前的小郡主，双眸冒火：“围猎场上刀箭无眼不说，若是碰到了那狍子，熊瞎子，马儿受了惊，郡主金身，伤了哪儿，岂不是让老夫人担心。”
“不会的，你放心吧。我从小会走路就会骑马，这围猎场不比我们漠北的草原，更何况场外还有那么多护卫呢。你就放心吧，等着我猎几头鹿咱们放在府里养着玩。”
沈妙还以为他当真是担心她受伤，有些感动地踮脚拍了拍他的肩膀哄他，让他安心。又一心想着快要开始的比赛怕两人在这谈话来不及下场，伸手抓住谢远的两只大手像和老夫人撒娇那般甩了甩，仰着头看着他：“你就让我玩一会吧。”
果然，谢远就愣了一下。这个招式她在老夫人身上也百试不爽的，笑得像个小狐狸般沈妙转身走进大帐脆声道：“皇上舅舅，可以开始了吧。”
身后身影一闪，谢远也跟着进来跪在一旁请求道：“皇上，臣虽不才，今年也想下场试试。”
“奥？”皇上这是真的来了点兴致：“那就跟着一起去好了，今年的比赛倒是新鲜了。”
又扭头看了眼站得笔直打扮的像个小公子一样的沈妙，多嘱咐了两句：“进去也不要逞强，你第一次参加围猎还不熟悉呢。”
“放心吧，皇上舅舅。”沈妙颇不服气地应是，转身率先进了围猎场，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引来了无数目光。
高台上的众人正议论纷纷，又看见今年的探花郎也从大帐中走出来，翻身上马，竟似要跟着郡主一起下场一般。虽说谢家的儿郎文采极好，但是从来没见过大公子下场围猎呀。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围猎入场还有夫妻档的。
看台上人人的目光都被下场的二人吸引住，老夫人看着就呵呵地只笑。还担心孙女婿是个太守礼的，两个孩子太客气了，谁知道人家是小事客气大事不马虎。这不是知道心疼媳妇，要跟着一起下场了。
站在老夫人身后的明珠见了就低着头又趴在老夫人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老夫人就眸光更亮，笑意更深了。
又是三声鞭响，沈妙第一个冲了出去，掠过谢远身边还大声让他在这里等着不要动，气得谢远狠狠夹了一下马肚子也冲了出去。
沈妙扭头看了他一眼，不再分心，直接冲进林子里寻找第一个猎物。反正看大公子这个样子也是骑惯了马的，她应该不需要怎么担心。
密林里树木枯黄，土地坚硬，马蹄踏上去发出哒哒的声音。有受惊的锦鸡扑棱着翅膀飞出去被人一箭射中翅膀，歪倒在枯草里。后面就掠过一匹骏马，那马上的人猿臂蜂腰，正是陈成。
“郡主近来可好，还记得属下吧。”陈成捡起锦鸡要放进沈妙马背前面的布袋里，扭着头冲沈妙笑：“郡主喜不喜欢小鹿崽子，等下属下再给郡主猎几个放家里玩或者烤了吃，玩个新鲜。”
沈妙看了看他手里的锦鸡，甩着小皮鞭看着前方笑着说：“那我们比一比，看谁先猎着今天围猎场上的第二头鹿。我看见了头鹿是你的，这一次可就不一定了。”
“哦，郡主在漠北这些年没少骑马，可臣在京城也不敢荒废，那就来比一比。”
“驾！”
“驾！”
两匹马并驾齐驱，同时发力，瞬间就消失在了林子口。
稍后赶来的谢远看着渐渐远去的一红一黑两道背影，太阳穴突突地跳。郡主，郡主知不知道前三个月最应该卧床保养，而不是在这里跟她的青梅竹马一起赛马？
一声哨响，林子里飞出乌压压一片，受惊的鸟群在林子上空盘旋。林子里就传出沈妙略显得意的声音：“陈大人，承让了。”
“郡主好风采，属下甘拜下风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承让了承让了，咱再去猎几只晚上烤了吃。”
“郡主有令，属下遵命就是。”
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国公爷麾下的，在郡主面前自称什么属下？谢远一边驱马一边腹诽，总觉得这陈成不像他外表那样憨厚老实，实在是有些油嘴滑舌。
赶到了林子里看着被二人踩踏过的枯草，又顺着痕迹往里追了过去，心里实在火大。
好一对逍遥肆意的神仙眷侣，又会骑马又会射箭，比他更会哄人开心。
刚跑出不过一里地，碰到转头回去的二人，两个人看到他俱是一愣像是没想到他会跟来的样子。每个人马上的布袋都鼓鼓囊囊，还绑了几只犹在挣扎的小鹿，看样子合作的很愉快嘛。
沈妙过足了瘾，心情很好，林子里光线暗也没看到谢远黑着的脸，兴高采烈地驱马上前问他：“大公子可猎着什么了，我们打算回去了。咱们晚上点了篝火烤点野味尝尝鲜，你在京城长大的肯定没吃过。”
谢远一言不发在她和陈成身上来回看了两眼，心里竟生出了几分委屈：从进场开始，他就一直追着她的脚步，哪来的及猎什么野味。看着前面两个并驾齐驱，交谈甚欢的两人，第一次生出了几分技不如人的挫败感。
从识字开始，哪个夫子见了不是夸他天资聪颖，是个奇才。就是卧虎藏龙的京城子弟里，他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哪个高门贵女见了他不是满脸羞涩，不敢看他。
现在在郡主面前，他可能还不如陈诚布袋子里的一窝灰兔子。
三人回到了高台前面，沈妙昂着头一脸得意地翻身下了马，脑后的小辫子上扎着一根红艳艳的丝带，随着她走路一跳一跳的。这丝带是围猎场上放鹿时系在鹿角上的，权当猎鹿的凭证和彩头。
高台上的众人见她果然在这一场猎着了头鹿，纷纷围着老夫人贺喜。路过女宾台沈妙就拉着陈成的袖子叫老夫人看：“祖母，你看这是谁。”
“哟，陈家的三小子不是？都长这么大了，过来靠近点让我瞧瞧。”老夫人从看台上站起来去看，连连点头：“长得真好，跟你爹长得真像，真好。”
“老夫人身体还这么硬朗啊，晚上三小子烤了肉给您送过去啊。还有一对灰兔子，您要不带回去做个皮领子又软又暖和。”陈诚举着一对灰兔子给老夫人看，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衬的脸更黑了。
“好好好，晚上上祖母这来玩。先去皇上那边讨赏去吧，祖母看你可猎了不少好东西。”老夫人开心地呵呵直笑，这小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看着他跟看见自己孙儿一样，没想到也长成了个大人了，还长得这样好，真好，真好。
沈妙听了就先跑去了皇上的圣帐去讨赏：“皇上舅舅，这一场可是我先猎着的头鹿，您要给我什么赏啊。”
“那嘉柔说说想要什么赏啊？”
“嗯，我还没想好，但是可以先存着。一个赏满足我三个愿望可以吗？”
“胡说，哪有一个赏当三个用的。”皇上存心逗她，拉着脸不同意。
旁边的陈成就跪下去说道：“皇上，臣不要赏，您都赏了郡主吧。”
“哟，这嘉柔小姑娘还有这收服人心的本事。”皇上打趣了他一下，又看了一眼垂着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谢远一眼高声笑道：“都有赏，都有赏，今年下场的人人有赏。”
暮色四合，高大的篝火燃起来了，宰杀好的整羊整鹿也架起来了。每个帐篷前都围满了烤火的人，跳动的火苗映在帐子上，映在人脸上，一片暖黄。
沈妙第一次觉得在这一世也挺好的，像个快活的小鸟在帐篷间穿来穿去。突然，一只大手把她拉了出去，退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只看得见一双亮得吓人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