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四折屏风
早上沈妙起床时发现谢远竟然还躺在临窗的大炕上睡得正熟,不禁看了看天色,还以为今天自己起早了。
等明珠听到沈妙起床的声音推门进来时,谢远才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了沈妙弯腰打量着他的眸子。扭头看了看天色,暗道不妙,起得迟了。
昨天敲了二更鼓才进房间躺下,一晚上脑子里乱糟糟的几乎一夜没睡,没想到天快明了倒睡过去了。服侍的小厮在门外也慌慌张张地跟上去,跑着去赶马车。还以为郡主有喜了,大公子会请一天假在家陪郡主呢。
翰林院里,上值的诸位大人互相问了早安,走到各自位置上坐下了。
有同僚发现今天的周大人很不一样,好奇问道:“看周大人红光满面,容光焕发的,是有什么好事啊。”
“嘿嘿。”
成熟稳重的状元公变成了十几岁出头的毛小子,大早上开始就时不时要笑几声。
各自坐下做了会手头的事之后有同僚问道:“今天谢编修来得倒迟了些,平时可都是第一个到的。”
“哎,他今天可能都不来了。”周琛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了一口笑得意味深长。
“周大人,这话怎么说?”有同僚端了茶杯过来也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好奇地问道。
周琛笑而不语,神神秘秘的。
谢远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众同僚就围了上去:“谢大人今日可来迟了,刚才周大人神神秘秘的什么也不肯说,是府上添了什么喜事?”
“没有没有,今日贪睡起了迟了。”对上诸位同僚略有些八卦的脸,谢远的太阳穴又隐隐作痛起来。
不等他坐下,周琛就拉了他出去:“谢大人,借一步说话。”
留下众人站在桌旁,不解地看着二人。
“嘿嘿,谢大人,同喜了。我昨儿从你那回去,你嫂子也有了身孕,说不定是沾了郡主的喜气呢。”周琛拉了人出来左右看了两眼,扒着谢远的肩膀小声说。
想到两人的孩子差不多大,现在两个人是同僚是同科,以后两个孩子说不定也是好兄弟。唔,如果是一男一女说不定还可以结个儿女亲家。中了状元之后,状元府的大门被媒婆踩出了印,被他拒绝之后多半认为他有病,大好年华不娶妻不生子,一个人在诺大的状元府生活的像个老头子。
谁能想到呢,刚成了亲又有了孩子。他现在才真正体会到红尘的妙处,郡主说的果然不错,不是一见钟情,是命中注定呀。老天爷让他孤苦无依了快三十年,今年一年补了快三十年的快乐。
在自己的快乐中沉浸了半天,周深终于发现了今天的小伙伴有些不对劲。说是贪睡起晚了,可为何眼下青黑一片竟像是一夜没睡似的。虽然他也是高兴的一夜没睡,可看谢远这样子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呀。
“谢大人这是高兴疯了,还是压力太大了,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眉头皱的这样紧干什么,小小年纪就做了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唉。”谢远叹了口气,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不是一开始他就应该跪在圣上面前拒了婚事比较好,现在郡主怀了别人的孩子,看样子是不打算瞒着他了。府里府外都以为是他的孩子,他还要陪着演戏,心中着实憋屈。
浑浑噩噩坐了一天,谢远又像来时那样匆匆忙忙飘回了府。
他想了一天,这事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好。回去就找郡主问清楚,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房间里大床上,炕上,到处摆满了衣物,首饰,郡主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都围着郡主比划着什么。看到他进来都屈膝行礼,喊了声大公子。郡主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看向了他,好像在问他有什么事。
谢远就像是无意间闯入别人领地的豹子一样窜了出去,什么也没问出口。
沈妙正忙着选明天冬猎要穿的衣服,每年宫里都要举办冬猎,会有些抓小鹿锦鸡之类比赛。她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了早就躺腻了,正想活动身子呢,下午宫里派了人来让她明天和谢远一起去宫里看狩猎。
说到谢远,她其实更想跟谢遇一起去。玩比赛最主要的是气氛,是情绪,就是再好玩的东西,看到谢远那张冰一样的脸她玩的心思都要没了。叹了口气,沈妙又抓起另一件带毛领的短袄试了起来。
天气冷,还是穿这个带毛领的吧,骑马的时候跑起来不会灌风。
选好了要穿的衣服,沈妙又抽出来一双鹿皮小靴,柔软的皮子看起来油润十足,是在漠北的时候祖父亲手猎的小鹿送给她做了几双靴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丫鬟们收起来衣服首饰,开始摆饭了。
院子渐渐亮了起来,谢远看着屋里也亮着灯,几个丫鬟出出入入像是在摆饭,忙从小书房里走出了清了清嗓子也进了屋。
沈妙刚坐下看到是他,又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谢远这两天好反常啊,平时他下了值回来都不会来房间吃饭的,一般都是进了院子就去小书房不到半夜不出来。这两天早上去的晚回来的早,还破天荒地跟她一起吃饭,好可疑啊。
端起汤碗掩饰性地喝了一口,谢远不知道怎么开口。眼见饭都要吃完了,他一个字也没说出口。放下饭碗,下定了决心般开了个头:“郡主……”
外面就有小丫鬟站在外面禀道:“郡主,老夫人让人送了几件袍子过来。”郡主就放下饭碗雀跃地小跑出门,看得他心惊胆战的,生怕她一个嗑着哪儿不小心摔了。
拿了袍子进来,沈妙也没心思吃饭了。晚上她派人去跟老夫人说了明天围猎的事,让她老人家明天一起去凑个热闹。没想到祖母想的这样周到,猜到她一定要去围猎大会上出风头的,还把她之前在漠北穿惯了的几件袍子送过来了。
嘻嘻,有了袍子明天就是下雪那也是不碍事的。
唤了明珠进来正要试试哪个袍子合适,才想起来房里还坐着一个男人。
扭头看向炕桌边还在发呆的谢远一眼,谢远大梦初醒般有些慌乱地站了进来。不知道是太过于不好意思还是屋里光线昏暗没看清路,一脚踩上了屏风架子。四折的实木屏风哗啦一声,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了下去,站在一旁的明珠想到郡主刚刚养好的腰伤,连忙上前伸手去挡。
有人比他更快一步,直接长臂一伸把郡主抱了起来,轻轻松松绕过屏风,在大炕前站定了。
嗷!
小丫鬟粹不及防看到两人抱在一起,嗷了一嗓子。实木屏风没有支撑点也哗哗啦啦地倒在地上,还好没砸到人。
被小丫鬟一嗓子嗷醒的谢远连忙把怀里的沈妙放在地上,低着头看着她的肚子有些担心的问:“郡主……没事吧?”
沈妙眨巴眨巴眼睛站在地上,又看了一眼谢远。没看错的话,她刚才从谢远脸上看到了慌乱和担心?这个拒绝她的小荷包又和她吵架的男人,会担心她?为什么?
他刚才看了她的腰一眼,是不是以为她的腰伤还没好。
“唔,没事呀。”
谢远逃去了小书房,坐在红木靠椅上大口喘气。天知道刚才看到屏风倒下去快要砸下去的时候他有多紧张,万一碰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摸了摸自己的腰,谢远有些迷茫,怀了身孕的女子……腰还这么细吗。
屏风被捡起来重新立好,房间里只剩下面面相觑的主仆二人,明珠就笑得一脸开心:“嘿嘿,郡主~”
“唔~”
沈妙抓着袍子呆呆地站在穿衣镜前,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要知道,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离一个男人这么近,第一次被异性抱起来,还在她吓了一跳心砰砰直跳的时候问她“没事吧”。
“嘿嘿,郡主,大公子好担心郡主啊。奴婢就说嘛,大公子只是性子闷,不会说话,其实心里很喜欢郡主的嘛。刚才屏风倒了大公子离得还远些,都比奴婢要快呢。”明珠把几个袍子都挂了起来,絮絮叨叨地和郡主分享她的发现:
“郡主刚才看见了吗,大公子把郡主放到地上都轻轻的呢,第一时间看郡主的腰,还问是不是没事,嘿嘿。”
这下好了,再回国公府,老嬷嬷问她的时候她就那这件事去让老夫人安心。郡主扭伤了腰,大公子看着像是不上心,原来背地里这么担心呀,嘿嘿,真好。
沈妙抓起袍子盖在小丫鬟头上,让她安静会:
“好啦,过来帮我看看哪个袍子好看。在屋子里憋了这么久,明天我可要好好地跑一场,谁也不许拦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