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朝阳
张言还是第一次在黑夜里近距离观摩丛林。
这里面的声音给人一种躁动的感觉，时时爆出的怪异声响几乎每一段路都不重样。
扭曲怪异的人声给人以不安，尖锐而又犀利的噪声会让人发狂，而诱惑一般的人语总是会给人一种错愕感，好似你身边竟然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在去之前，李扬徒手轻松地将栏杆上的一根金属柱掰了下来。
而后手持着金属棍，就这么平静地朝丛林走去，张言终于还是把猫猫装进了背包里，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
尽管猫猫很不乐意，但也没办法啊，我本来不想去的，是你偏要去的。
又不想走路，总不能一直抱着吧，手都麻了。
那个女孩说她叫艾薇，这个名字张言听过无数次，世界上最大的商用人工智能叫艾薇，有一个诗人也叫艾薇。
听说自从蓝域取消掉姓氏这种他们认为鄙劣的传统之后，重名的人数急剧上升，几乎和联盟不相上下了。
艾薇紧紧地跟在李扬后面，张言打着哈欠离得更远一些。
早知道这样，今天白天的时候也躺到床上睡觉算了，自己最近几天的睡眠近乎为零，感觉再来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金属棍子像一根魔杖一样，爆发出耀眼而强烈的光芒，瞬间将这一整片区域照得明亮。
巨大的雷柱奔涌而出，将前方的丛林硬生生开出一个偌大的通道，光芒在闪烁，堡垒内的人都驻足望向天边，惊诧于那奇异的亮光。
阿道夫站在围墙上，将嘴中叼着的烟拿了下来，摁到围墙的石砖上，但目光仍紧紧地盯着前方，眉头紧皱。
巨大的声响震得张言脑袋嗡嗡嗡的，不过没过一会就习惯了。
这开路的方法确实很残暴，但却十分有效。
跟着前面的两人弯弯折折，堡垒的微光渐渐隐匿于后方，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下。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那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自己不认真盯着，下一刻就消失不见了。
也许是自己太困了，看东西都模糊了，好在这条焦糊的通道和不时亮起的光芒让自己不至于失去目标。
我就是个e级啊，跟着个疑似a级的大佬，很为难我的好不好。
终于，他们停了下来，在一处宽阔的湖泊之中。
黑夜里的湖水粘稠得如同浆糊一般，在清风的吹拂下左右晃荡着。
“我就知道你会来，哈哈哈。”
一个标椎大反派的声音突然响起，而后湖水突然汹涌了起来，激起一阵阵高耸的波浪，湖水哗哗哗地响着，在这个没有月色的夜晚。
因为没有光，张言不得不将附近的一棵树给点燃了。
这么黑，看个鬼哦，看不到自己这一趟不就是白来了吗，吃瓜群众要有吃瓜群众的基本素养。
从水中出来的是一个蛇头样的生物，蛇头的上方清清楚楚地镶嵌着人脸，那失了智般的大笑声就是那个蛇头上的人嘴说出来的。
紧接着又响起了数声大笑，然后又钻出几个蛇头。
张言数了数，一共有九个，每个颜色还不一样，看起来就像是九根彩带在天空中飘扬。
“那是什么？”小茜将头降了下去，只露出两只眼睛。
“呃……应该叫蛇吧，九头蛇，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的啦。”
两人说着，那边已经动起手来，爆裂而起的雷电瞬间布满了整个湖泊，偌大的湖泊突然变得亮堂起来，周围的景致变得十分清晰。
拥有黑色树干和叶子的树木将湖水围在里面，树木扭曲着响动，叶子长了脚，纷纷从树干上跳下来，逃之夭夭。
原本还以为就自己附近这几棵树是黑的，没想到全都是。
身在黑丛中，亦如井观天啊！
那些叶子并不能走远，仿佛吹起了一阵风，将叶子全部都卷了起来，包括张言烧着的叶子。
那九头蛇直接跳了起来，然后被聚在一起的叶子接住了。
“没用的，我才是最强的，哇哈哈哈。”一个红色的蛇头说。
“说什么呢？我才是！……不过怎么感觉下边热乎乎的。”
白色的蛇头一头甩到那个红色蛇头上，两个蛇头打了起来，其他蛇头也躁动不安。
“哗”的一声，一道闪电直接飞驰而上，将扭在一起的两个蛇头轰得灰飞烟灭。
“兄弟们，不要忘了我们的任务。”紫色的蛇头说道，而后原本断掉的蛇头重新生长，蛇头上的人脸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九道颜色各异的射线自蛇口中激射而出，死死地将李扬所在的位置扫荡了个遍。
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个可怖的深黑大洞，湖面上的雷电消失了，唯有蔓延的大火将这附近照得透亮。
“也太弱了吧，哈哈。”蓝色的蛇头出声笑道。
“不要轻举妄动。”紫色蛇头声音严肃且冰冷。
“轰轰轰！”
好几道雷电自天空中落下，准确地落在九个蛇头上，而后爆裂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山崩地裂般持续了许久。
电光之间，雷电溢裂开来，直直击在湖面上，水花冲天而起。
好几只和之前一模一样的九头蛇从水中涌出，慌忙地四处逃窜，嘴中哀嚎不已。
这根本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轰烈的雷电声响了足足几个小时，天空中的云朵放下了月光，又隐去了月光。
张言看得有点困了，哗啦啦的声音虽然很像白噪声，但是太大了。
附近的树都烧光了，只留后面黑乎乎的一片，燃烧还在继续，但是光亮已经远离这里了。
张言也不知道里面还有多少头，这湖看起来就像蛇的巢穴一样，虽然冒出的蛇数量不多，但一只比一只大。
待到天微微亮的时候，湖中的水已经少了大半，湖水原本是一种黏糊的胶状物，但现在里面斑斑点点地出现了各种颜色。
就好像一块发了霉的黑面包，看起来都臭气熏天。
“我们……回去吧。”李扬说出了今夜的第一句话，而后和艾薇从上方落了下来，激起一阵旋风。
然而张言已经睡着了，并没有听到。
小茜跪坐在地面上，将张言的脑袋放在膝上，然后肆意地拨弄着他的头发，脸上是一副兴奋的表情。
李扬和艾薇表情微微有些诧异，在这里都可以睡着啊，一定是一个内心很强大的人吧。
见此两人也蹲了下来，拿起一根木棍随意划拉着这一块唯一没有变成黑色的泥土。
从远处看去，就好像几个小孩在那里玩沙子。
艾薇裙摆微微贴着地面，在沙地里画出一张拙劣的笑脸。
“这是我上次看到的，一个软件里的表情，上面说，每一天都要笑着面对啊。
“从那天起，我就不会轻易哭泣了，哭泣是懦弱的宣言，是哭给妈妈看的。如果她知道你哭了的话，就会帮你解决问题。
“哭只是在告诉你的亲人，快来帮我呀。可是……你在别人面前哭，就是懦弱的表现。因为别人并不会因此来帮助你，他们只会嘲笑你，你怎么又哭鼻子了呀。”
艾薇轻声地说，李扬沉默不语，小茜手指戳着张言的喉结，又摸摸自己的脖子。
“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们会离开我们的亲人，然后找到新的亲人，那个时候的话，我们也可以成为别人哭泣的对象吧。
“他会说，请让我守护你吧，当你哭泣的时候，我会为你挺身而出的。”
她画下最后一笔，这张看起来贱呼呼的表情就画好了，线条歪歪扭扭的，弯曲的嘴角和斜视的眼神在朝阳的阴影下更加明显了。
风是很轻的，柔柔地抚过地面，带着长发轻轻飘扬着。
他们不约而同地向朝阳看去，斜射的阳光将影子拉得很长，这里很开阔，没有树叶的焦黑树干并不能挡住阳光。
艾薇背着手站在沙土之上，在满是枯木和黑土的早晨，裙摆微微荡漾，仿佛末日之后的最后一抹亮色。
悬浮车在远处候着，车身显然被改造过了，车子上方很宽大，布置得就像一个酒吧。
由靠车头的那一面支撑着顶棚，三面开阔，由半人高的精致围栏围着，还有一面是靠着车头的柜子，里面放着许多瓶酒，吧台前一个年轻的姑娘正在调制着新酒品。
阿道夫坐在酒吧的一个角落里，安静地品尝着杯中的美酒。
他挥了挥手，车子缓缓向四人的方向驶去。
……
张言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了，只觉得脚有些生疼。
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面前的西装猎狗，此刻对方脑袋上架着一副眼镜，神色肃穆。
还是那个房间，还是那四幅画，还是这熟悉的桌子和杯子。
唯一不同的是，墙壁现在宛如一个屏幕一般，四面播放着某处海洋的画面，声音也模拟得极像，若不是那些画，张言还以为自己来到了某处海中的高楼上。
“我靠！又是你！”震惊的张言拍案而起，目瞪口呆。
狗哥侧着身子，将眼镜稍稍拉下，斜眼看他：“我现在还不想和你说话，但是现在是关键时期，因为……”
狗哥顿了顿。
“因为什么，还有你是什么？”张言盯着对方，咄咄逼人。
一个系统就算了，现在自己脑子里又住进了一条狗，这是何等的卧槽，随住随走是吧？
“因为我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狗哥邪魅一笑，嘴角微微上扬，他很满意张言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从中获得了不小的快乐。
“呃……我们两个完全没有在一个频道上。”张言嘴角微微抽搐，坐了下来。
“我是什么……我是什么？”狗哥小声念叨着，“我就是你。”
狗哥直视张言，嘴角依旧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但我又不是你。”
“第二人格？”张言觉得自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原理上和那些精神症状以及诱导出来的幻想伙伴完全不同。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达斯，星达斯。”
狗哥将一张名片推了过来，仔细地观察着张言的反应，眼角微动。
“好奇怪的名字。”张言吐槽道。
“那是你不懂得欣赏，这个名字我整整想了三年，一个很有意蕴的名字，不是吗？”
狗哥轻轻往后靠，身体放松下来，双手搭在座椅两侧的扶手上，面带笑容。
不过一只狗的笑容看起来总让人想笑，天生滑稽。
所以张言忍不住笑了。
这次狗哥并没有恼怒，语气依旧轻松：“按理论，想要把一个意识从一个人的脑子里提取出来，往往是困难的。
“和王之礼的那种人工大脑一样，人脑只不过架构更稳定一点。
“但是经过我多年的研究，发现我的意识并不依托于你的大脑，但是可以反过来控制你的大脑……”
“呃……你还控制过我的大脑？”张言打断了狗哥的话。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总爱咬东西么，把咱妈养的盆栽一颗不剩地全咬断了，那只是我的一个测试而已。”
“我老妈确实说过这事，不过什么时候变成‘咱妈’了？”张言不满。
“你妈就是我妈，我说的！”狗哥愤愤道。
“所以转移我的意识应该是比较简单的，用不着完全了解人脑后还要拥有超越人脑的技术，以目前的异变程度，说不定已经有相应的案例和办法了。
“可惜你的脑子十分贫瘠，我并没有找到十分有用的信息。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潜入异能档案库，查一查相关的资料，我感觉现在就仅仅是只剩一层膜了，只要捅破了我就自由了，也不会占用你的身体了。”
“你现在还能占用我的身体？”张言问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如果你不同意的话，不能。”狗哥是个十分诚实的人。
“那你就好好呆着吧，习惯习惯就好了。”张言真想摸摸他的狗头。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是命运共同体，我的事就是你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狗哥又急了。
“我的事你可没帮过，就帮我把特战队的称号改了这一件事吧，而且是自作主张。”张言笑道。
“我这里有几条重要线索，可以帮你成为一个牛逼轰轰的人，可以交换吗？”狗哥双手合于胸前，置于桌上，目光严肃认真，“你帮我找到出去的方法，我帮你一飞冲天，成为最靓的仔。”
“你的信息这么值钱？”张言来了兴趣。
“我思考了十多年，思维必定是比你更敏锐的，你察觉不到的东西，我经过比对，自然就了解了大半。”
“说说吧？”
“你的能力是剥夺，两种情况下可以夺取他人的能力，第一种是获得他人的同意，以自愿的形式夺取，第二种是杀死对方，强制夺取。”
“呃……这个我是知道的，你不会以为我是傻子吧，什么都没察觉到？而且不是还有个控制水变换的能力么？”
“呃……那并不是你的，是那只猫的。”
“我还以为是新手大礼包呢。”张言挠头。
“而且异能的原理你肯定不知道。”狗哥嘴巴一张一闭，将眼镜往上推了推。
“说说？”
“我不知道那些研究机构是怎么给这些行为赋予专有名词的，主要原因是你这个人太废物了，到现在都没有输入任何相关的有效信息。
“所谓的能力和人脑产生意识的原理十分相似，灵以特定的规则在人体里流动，就像电信号在神经元里不断传递一样。
“可是灵并不需要依托于任何载体，它的复杂程度比全身的神经系统要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