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为虎驱虱
去到大当家居所之路蜿蜒漫长，小路两侧是刀削般的石壁，上面还密密麻麻坠着铁蒺藜，凭凡人之力，根本难以逾越。
“看什么看。”十四见韩烬走走停停，顿时有些不耐烦，“我告诉你，别想从这爬出去，这峭壁上的铁凌藜，可都是淬了毒的。”
“小哥你这是哪里的话，小人小地方出身，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见此地造化初成，鬼斧神工，不觉一时有些失神。”话锋一转，韩烬继续说道，“我见你脚步浮虚，面色青白，是不是有些力不从心？”
“啊。”被韩烬点到痛处，身材本就瘦小的十四手中刀差点没握稳掉在地上，他忙板起脸掩饰道，“你，我警告你，别乱说话。”
韩烬见他有些失态，连后退两步，急急说道，“待到小人为大当家治病有些闲暇功夫，就为小哥您写个方子，保证雄风再起。”
“当真？”十四问道。
“不敢欺瞒小哥，日后，还得请小哥多加照拂。”韩烬拱手道。
“不用我照拂。”十四讪讪道，“你只要治好了大当家，就是大功一件，日后在这山寨，地位比我高了去了。”
“小哥放心，定当全力而为。”韩烬听得此话，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悲戚。
在庆平县这几年，韩烬每日除了规制草药，帮父亲替人诊病，闲暇时间最多的乐趣便是听巷子口的岑夫子说书。古今豪杰，侠行义士，诸多事迹不胜枚举，这样让他小小年纪便懂得了不少大人世界的生存之法，眼下这一处境，正是与那“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相差无二，怎能不让他后怕？
大当家所居之处是一处由木质篱笆围成的僻静小院。
韩烬到小院时，正看到大当家披着狐裘站在竹屋阶之上。
走到大当家面前住脚，韩烬躬身行礼道，“见过大当家。”
“小老弟十五六年岁，不光精通医术，心性也远超常人，这些年来，被掳上我山寨者，哪个不噤若寒蝉，如你这般从容之人，王某还是头一次见。”
殊不知韩烬表面强装镇静，心却是如同那放空的鹿儿，几乎随时都要蹦出胸膛。能撑到现在，全靠时刻默念父亲曾经说过的“遇事慌乱，定被人拿捏”这句话。
“大当家，所需之物可是已经准备好了。”
“好了。”大当家使了个眼色，左右立马打开竹屋门，显露出里面一个硕大的木桶。
韩烬走上前，伸手探进木桶之中，不多时，抬手甩了下水珠说道，“水温差强人意，姑且一试吧。”
“大当家。”韩烬指了指木桶说道，“请褪去衣衫，进到木桶之中，这桶中冷水与你相着，开始半个时辰会煎熬难忍，但只要过去，身体自会发热变得舒坦。一个时辰后，水温变热，再换冷水，反复三次，今日的治疗，就算完了。”
“冷水浸身，想不到这寒血症治起来竟是如此简单。”说完，大当家褪去衣服，进到木桶之中。
“这只是第一步。”韩烬看着桶中因为身体痛楚而牙关紧咬的大当家，沉声道，“以此三日后，还需为您施针七日，后再用独门按摩指法辅以养精回气之药调养半年，方可痊愈。”
“有劳小先生了。”
“大当家真乃当世英杰，寻常人，可忍不了这份痛楚。”
“(ˉ▽￣～) 呵呵。”大当家冷哼一声，“小先生不必吹捧，王某一介草寇而已。”
等到大当家三泡水完毕，其脸色较之前倒是好了几分。
感受到身子变化，他对韩烬的褒奖之色溢于言表。
韩烬则是趁此机会，朝大当家说道，“大当家，小人家中娘亲病重，实在忧心，可否放小人下山一探。”
大当家披上狐裘，眉毛一挑，断然道，“那可不行，小先生若是忧心，我便让兄弟们将令堂接上山来，这里山清水秀，最适合养病。”
“我娘卧病在床，哪受得了如此奔波。”韩烬拒绝道。
“那我让兄弟们拿些银钱，到城里寻个看护，可否？”
“也不可。”韩烬忙回道，“外人毛手毛脚，我，我放心不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先生真以为凭着一手医术便将王某拿捏稳了？”大当家语气开始有些不善。
“这样如何。”韩烬壮着胆子说道，“与我一起来山上之人，是我好友，不如，放他下山如何，他为人木讷不通，胆小怕事，又不知入山之径，绝不会对山寨有任何威胁。”
大当家眯着双眼，上下打量着韩烬，“若我不应呢？”
“大当家乃绿林好汉，这等小事，定然会应。”韩烬低下头，尽量不让其看到自己脸上的慌乱之色。
“应了。”大当家扭头示意韩烬可以离开，“明日一早，我让人送他下山。”
“大哥，感觉如何？”待到韩烬走后，一直等在门外的二当家进屋问道。
“有所改善，不过尔尔。”大当家回身坐到竹椅上，二当家立马为其斟上一杯热茶。“这小子，怕是听多了演义小说，拿其中那套以退为进之法来与我斡旋。”
二当家努了努嘴，扫了眼韩烬离开的方向，说道，“大哥，依我之见，给他下份九日殆，他承不住那份痛楚，自然听命与我们。”
大当家叹了口气说道，“二弟，你我落草的十几年间，可是有不少兄弟伤重无医殒命，自知有个好郎中，顶得十个刀斧手。”
“大哥，你的意思是，拉他入伙？”二当家试探性的问道。
“边走边看。”大当家抿了口茶水，“这小子故作深沉，其实依然是小孩心性，一张一弛间，极好被拿捏，你亲自送跟他一道那人下山，将两人家住何处打听清楚，他定会用些小手段，不过我相信，难不倒你。”
“我，我们可以下山了？”小木屋中，莫石头听完韩烬所言，顿时长舒一口气。“韩烬，还是你有本事。”
“是你，不是我们。”韩烬纠正道。
“我，那你呢？”
“你不必管我。”
“开什么玩笑。”莫石头用力捶了下桌子，“你是我兄弟。”
“小点声。”韩烬捂住莫石头的嘴，厉声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一字不落的记住。”
“明日有人送你下山，若是问你家居何处，你就随意指个地处，万不可告知真实住址，记着，就算打死你，都不要说。”
“我懂，我懂。”莫石头扒开韩烬的手，连连点头。
“拿着我的荷包。”韩烬将腰间荷包递给莫石头，“到庆平县后将偷着将外面这根红线扯下。”
“这是作甚？”莫石头一脸问号。
“别问，照做。”韩烬用手指重重点在莫石头眉心。“回去之后，帮我好生照顾我娘。”
“我知道了。”莫石头应声道。
两人说话间，二当家突然推门而入。
“小子，跟我走。”二当家指了指莫石头说道。
“二当家，不是说好明日么？”韩烬疑惑道。
“你是猪脑子么？”二当家嗤笑道，“大天白日，带着个肉票，找着让人生疑？”
“既是如此，辛苦您了。”韩烬走到二当家身边耳语道，“烦请一定送到庆平县内。”
“放心，到家门口。”
“到了之后，请将他身上的荷包带回给我。”韩烬补充道。
“怎么，信物？”二当家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若不是大当家需你治病，你耍的这些小心思，在我手中死十次都够了。”
韩烬自是不惧，又复提醒道，“二当家，迷烟，也请不要再用了。”
“(ˉ▽￣～) 怕是你暗中嘱咐，让他到了地后在荷包上做些手脚吧。”二当家揶揄道，“真当我辈都是些食言而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