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和我荣辱与共，我和你白头偕老
一
他们母子之间的交流并不多，因为他们更关心的是手术室里的情况，而这是他们根本无能为力的事，对于他们来说，只有等待。
他的妈妈不停得在走廊里踱着步，却一直也没有停止对自己儿子的观察，而他已经肯定的对她说过好几次了，他没事，不用她担心。
“看来，你确实遗传了一些我们的优良品质。”他母亲说道。
“谢谢妈妈！”他回到。
“以前你对我说谢谢的时候，我或许听习惯了谢谢这两个字，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现在，我怎么觉得我们之间好像拉开了距离？是也不是，我的儿子？”
“因为我的确遗传了一些你们的优良品质。”霍子玉说道。
他的妈妈将他紧紧地抱了抱，这样的拥抱可不多，发生在此时对他来说却没有多大感触，但是，他依然明白他母亲此时对他的爱，他的母亲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母子感情的女人。
“妈妈你真的不用为我担心，也不需要瞎想，咱们之间真的没有问题，我只是……我只是……突然发觉，子萱就跟我的亲人一样，就跟你一样，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是说像别人那样的恋爱。”
“因为你们从小就认识吗，就像我跟你爸爸一样，就像小窦叔叔跟你婶子一样，我们从小就认识，特别是你叔叔跟你婶子两家在我们很小的时候为了一堵墙打得不可开交，为了这事，你窦叔叔做了很多很多。”
“嗯，你们做得很好，把包办婚姻玩成了自由恋爱。”
“怎么，不喜欢我们给你准备得媳妇？”
“不要说我们好不好？我只是很疑惑，因为我从来不认为你们有多恩爱，因为你们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表现过，就像您所拥有的优良品质一样，对自己的老公和儿子都一样，冷冰冰的，难道这就是因为从小就认识的结果？”
他母亲将刚刚扎起来的短发放了下来，然后甩了甩，让所有的头发都保持自然状态。
“妈妈跟你说一件事，是发生在你没有出生之前的事情，你准备好要听吗？”他母亲说道。
“嗯。”他点头。
“你知道的，你的外婆身体状况非常不好，当年，你妈妈我的成绩在全校仅仅排在你爸爸之后，因为我当时认定的大学就只有清华，可是，我不能离开你外婆，离开她的身边，你妈妈我将会失去母亲，可我不想没有妈妈。”他母亲望向窗外，看向并不遥远的过去。
“然后呢？”
“然后，在我高考的时候，试卷我只答了一半，毕竟上个专科学校，成绩有清华的一半就够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在这里，就在外面的广场上遇到了你爸爸，这栋楼以前就是技工学校的教学楼。”
“哦啊，他的试卷也答了一半？”
“嗯，聪明的孩子，这就是我们的爱情。你要明白，要想把一种相遇演绎成一种巧合，你需要付出百分之一千倍的努力，所以，你爸爸做的比你能够想象到的还要多的多，他为我付出了很多很多，所以我的儿子，你母亲我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就认定了眼前这个男人，他就是我要嫁的人。”他母亲呼出一口气瞬间变得非常轻松，“还不错，儿子，你看我们干得很好，我们为自己建了一座高等学府。”
“听了这个故事，你们在我心里的形象比以前更伟大，可是，为什么你们以前没有跟我讲过？”
“这对于你来说可能是一个爱情故事，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这不算是一个故事，这是我们俩的事情，我们不喜欢跟别人分享我们的爱情，即使你是我的儿子也不成。”
“可是，你现在却说出来了。”
“是的，因为你需要这个故事。”
二
手术总共进行了十五个小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他心爱的窦小姐被推了出来，送往重症监护室。
主治医生一个也没有看到，只有他们的学生。
“导师太累了，已经被扶去休息了，至于结果吗？我只能告诉你们她还活着，如果你们非要逼我说的话，那我就告诉你们：她活不成了，因为她能活下去的概率不到百分之十。”面对一帮人的询问，那个弟子有点恼火，他也很累，身体状况也接近崩溃的边缘，所以，霍子玉和他的母亲只是站在远处看了一眼他们的亲人。
窦家的亲属很多，他们有的人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有的人哽咽着几近昏厥。
“你婶子精神状况非常不好，我派了几个人二十四小时照顾她，这里不能让她来，来了，可能她就再也走不出去了。”他母亲说道。
“嗯。”他点头。
“李校长，张教授找您。”
有一个医生走到身边跟她说道，“请跟我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跟着那位医生来到了一间病房，这里的医院真的是很简陋，除了病房恐怕别的地方都没有床。
“您别介意，张教授！我们学校没有医学院，我们也不会搞医院，条件实在是艰苦了一些。”他母亲说道。
张教授躺在床上，伸了伸手，“不要紧，病人需要观察一段时间，但是必须转院，你们想办法吧，尽快转院，我派两个人护送，但是你们要有心里准备，坐飞机和留在这里同样危险。”
“教授！她会不会死？”霍子玉急切的问道。
张教授疲惫的脸上有两只深邃的眼睛，他的眼皮耷拉得快要睁不开了，但即使这样，他依然审视了对方5秒。
“她破相了，脸上有一道二十多公分长的伤口，从这到这儿。”他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然后，就下了逐客令，朝门口扬了扬手。
三
把她运送到京城的确是一件要命的事。他的母亲做得第一件事情是请求军方的支援，以他母亲在此地的影响力很容易就跟他们要来了一位老资格的空军大校。
两天后，空军大校开来了一架带有加号和遍身迷彩服的军用直升机，体积是他们学校的两倍多，这架直升机上的医疗装备是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最值得关注的，当然是它的飞行姿态，那叫一个稳。
爆炸事件两天后，人们发现这个小城从来没有过的紧张，武警，特警，部队官兵将医院，将学校，将城市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好几层，到处都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影，没有人知道此次戒严会持续多久。
此时的张教授已经走了，他还有别的手术要做，还要去救别人的命。按照他的话说，病人的脑袋已经无法再进行第二次手术了，能不能活下去，只能看老天的安排了。
鉴于病人恶劣的病情，他心爱的窦小姐现在只能被送往省城甲等医院，路程只有一个小时，比去京城更有把握。
他不记得这两天来他有没有睡过觉，他只知道，这两天来，他只是通过一个小小的窗口看了几眼他心爱的姑娘，可惜，他连她的眼睛都没有看清楚，而她的眼睛是唯一暴露在外面的地方，他不能再继续看下去，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在死亡线上挣扎而他自己却束手无策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让他死他也不愿意承受这份痛苦。
他母亲已经跟他说过了，让他耐心等待，一个月之后，窦子萱将被送往京城，就在他们学校附近，全国排名第一的医院，到时候，他就可以去照顾她了。
可是，这一个月怎么过？
他的父亲此时在国外参加交流活动，很快，他们的大学将会娶到几个洋媳妇，其中一个还是今年世界排名第一位的工业类大学，这对他的父母来说很重要，他们要在退休之前为自己交一份人生答卷，而这份答卷必须得是满分。
他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东北重工和东北化工早就倒闭了，他们这是要振兴东北双工。
他拨通了他父亲的电话，他将电话紧紧地贴着耳朵，昂起了头：“爸爸！她上飞机了，飞机起飞了。”
四
窦子萱的爸爸死时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按照公安部门的说法，那是一个粗糙的土制炸弹，他们甚至还找到了制造炸弹使用的一个部件，一个可乐罐。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炸弹，威力可着实不小，地下车库里有三十多辆车辆受损，她爸爸的汽车被炸得只剩下一个框架，据说嫌疑犯在当天晚上就被锁定了。而窦家人希望她的爸爸能够早日入土为安，按照正常的程序和东北的习俗，家人要守灵，过头七，霍子玉是窦家的准女婿，于是，他披麻戴孝跪在了灵堂之前。
灵堂搭建在楼下的花园里，一个塑料棚子底下一个红漆大棺材，只是，里面并没有窦子萱她父亲的遗体和骨灰，只有穿戴过的一套衣服，鞋子和帽子。
棺材的正面贴着一张遗照，就是窦子萱的父亲窦健行。
窦家几个子弟在棺材前面默默得烧纸，一大捆的烧纸打开，一张一张得扔进一个陶土盆子里，火苗不停地窜起来和落下去，有时候还会疯狂的摇摆。
“二伯在天有灵，保佑子萱姐姐！保佑！”窦健行的一个侄子跪在灵堂前磕头，像这样的话他们已经念叨了无数次。
霍子玉拿起盘子里的一支烟，点着了敬给窦健行，“叔叔，您抽烟！”然后，他给自己点了一只，轻轻地吸了一口，歪着头听了一会儿沙沙得风吹树叶声——凶徒难道会来灵堂前给仇人磕个头不成……？
“为什么我总觉得……窦叔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