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绿腰往事（2）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醒了。
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门，走到水井旁胡乱的洗漱了一下，就往大东山方向跑。
早晨的空气中有难得的湿意，我情不自禁闭上双眼，感受西北山庄少见的柔情。
这段路我走了许许多多次，我可以清楚的说哪里有树，哪里有大石块，哪里需要拐弯，哪里可以直走。
风拂过我的脸颊，我的发丝在空中翩翩起舞，张开双臂，我仿佛听到了风在耳旁跟我说：你是自由的。
“砰——”
一声闷响，我好像撞到什么，把我弹飞到地上，屁股火辣辣的疼。
睁开眼睛，我看到对面跟我一样坐在地上的人。
他长得白白嫩嫩，身上穿的跟我不一样，看上去很柔软，我不知道这种衣裳叫什么，但是村里人说过，长得胖的人都是有钱人。在我们村，只有村长家的狗子哥身形比较胖。
我悄悄揉了揉屁股，站起身来，不好意思伸出手扶他，只是好奇的看着他：“对不住呀，我是不小心撞到你的。你是谁呀？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他站起来，冲我笑，“没事儿，一点都不疼。”
脸上狰狞的表情出卖了他。
我歪着头打量了一下他，为了赔礼道歉，如果今天可以摘到枣，我可以给他两个。
只能两个，不能再多啦。
“我要爬树上摘枣子，你要去吗？”
他眼睛一亮，“爬树？爬树肯定很好玩吧！我要去，你能教教我吗？”
我瞄了一眼他细皮嫩肉的手，摇摇头，“你应该不行，因为你太嫩啦，树皮会把你的手磨破，很疼的。”
“这样啊，那好吧。”他听到我的话，有些失望。
“没关系，你可以看我爬呀！”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我们走到那棵枣树下，他看到坟堆，有些害怕，躲到我身后。
“我有点怕怕。”
我大咧咧地坐到坟前，掐了一朵花递给他，“你不用怕，这是我阿娘。我把这朵花给你，我们就是朋友了，阿娘不会伤害我的朋友。”
听我说完，他似乎没那么怕了，一屁股坐到我旁边，盯着手中的花发呆。
歇了一会儿，我就起身走到树下摩拳擦掌，他也站起身来看着我，眼神里有些许担忧。
“你小心一点呐。”
“好的。”
我慢慢爬上树，找了一个略微粗壮的树枝，站在上面寻找成熟一点儿的枣儿，摘下来放到我的袖子里。
不一会儿，袖子里就全是枣子了，我的双臂看起来十分粗壮。
“哇，你看起来好强壮呀！就像大侠！”
听完他的话，我十分高兴，就挑了一个大点儿的扔给他，叫他往身上擦一擦再吃。
我坐在树枝上准备歇一会儿，就看到太阳跳出地面，像以前过年时阿娘摊的大饼，只是咬上去不知道会是甜的还是咸的。
我希望是甜的，因为…因为我太苦了。
“胖墩，你看太阳，像不像一张大饼呀？”
胖墩抬头看天，摇摇头，“不像，我的夫子说了，不可以说得这么粗俗。”
我询问他怎样说才不显得粗俗，他跟我说了一串话，我虽然听不懂，但却记在心里了。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不一会儿，我就看到不远处有个身影正在朝我们走来，连忙跳下树，把袖子的枣子藏起来，给胖墩指那个人。
“胖墩，你看，那儿有个人正朝我们走来呢，我们快躲起来吧！”
胖墩的视线顺着我的手指朝前望去，看到来人，他挥了挥手。
“王伯，这里！我在这儿呢！”
“你不用怕呀，那是我家的人。”
那个人听到他的声音，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却责怪道：“少爷，您怎么能乱跑呢？万一碰到坏人，我可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呀！”
那个人走近了，才看到我站在胖墩旁边，似乎是吓了一跳，“少爷，这位是？”
胖墩蹦跳着去拉他的手，笑着说道：“这是我的朋友，我还不知道名字呢。”
“少爷，您怎么能随便交……”
那个中年人看着我，只是咽咽口水，没有把话说完。
“这位…少爷的朋友，多谢你照顾我家少爷。”
我摇摇头，说道：“没事儿，朋友之间不用说谢谢。”
“少爷，我们在这儿耽搁很久了，该启程了。”
胖墩闻言，有些不情愿，闷声跟我说了句再见。
我看着他俩准备，往前跑了几步，又返回来抓了几颗枣子，塞进胖墩的手里。
我们相视一笑。
看着他俩越走越远的背影，我忽然想起什么，把手放到嘴边，大声喊道：“我！叫！陈！幺！妹！”
他回过头，笑着说：“我叫徐子渊！”
我嘴里重复他的名字，我没有上过私塾，不知道是哪三个字，只能拼命熟悉怎么读的。
后来，我家喝的粥越来稀，尽管有时候我会跑到山脚下找野菜，可是我小小的阿弟仍然变瘦了。他的身子枯瘦如柴，头却奇大无比，我总是担心他的头会掉下来。
有天夜里，阿弟发起了高烧，阿姐坐在床沿边，看着弟弟通红的脸蛋，崩溃大哭，却不敢哭出声来，怕会惹阿爹生气。
阿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咒骂。
“龟儿老天，收了孩儿他娘，还要把我唯一的儿子收上去，是想让我绝户吗？你干脆把我收上去得了。”
我从衣摆扯下一块布，用冷水打湿，小心翼翼地放在阿弟的额头上。
阿姐看着我的动作，咬了咬牙，似乎做了什么决定，起身快速跑了出去。
“大妹，你在干啥啊，你阿弟都这样了还出去鬼混！真是造孽啊，我怎么有这样的娃！”
我白了一眼阿爹。
自从阿娘走后，他成日里总是望着天空发呆，什么都不做，全靠我们姐妹俩伺候，他怎么有资格去责骂阿姐呢？
阿弟在睡梦中哭泣，我把头上的湿布换了一遍又一遍，阿爹瘫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院子里传来开门声。
“黄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救好我阿弟，求求你了……”
我听到阿姐哀求的声音，连忙给阿弟掖了掖被子，起身出门去看。
只见阿姐额头破了一块皮，渗出了点点血迹，脸上满是泪痕，鼻子哭得通红。
看到我出来，阿姐冲我招招手，“幺妹，快过来，我们拜一拜黄大夫，求他救救阿弟啊！”
我没有说话，只是一声不吭的跪在黄大夫身前，然后重重磕下头。
黄大夫见我俩如此哀求，只是叹了口气，说他会尽全力医治阿弟，但他如今家里也穷得揭不开锅，药材必须得用银两买，不能赊账。
我们别无他法，只能先看看阿弟，银两之后再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