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绿腰往事（1）
老人领着她走了进去，只见满园都是盛开的玫瑰和蔷薇，宛若仙境。
一只白得像雪的猫在花下小憩，似乎是被脚步声惊醒，它睁着蓝色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女人，随后慢悠悠的走过来蹭女人的双脚。
见女人停下了脚步，它便身子一歪倒在地上，露出了圆滚滚胖嘟嘟的肚皮。
“喵～喵～”
来rua我呀，我超好rua哒！
女人到底是忍住伸出手碰它的冲动，求助地望向老人，后者尴尬的捂脸，咳嗽了一声。
猫猫看了一眼老人，歪着头像是思考了一会儿，随后慢悠悠的滚到蔷薇花下面闭上眼睛假寐。
“往前走罢。”
女人听话的点点头，低下头偷偷的打量着院子。
左手处有座凉亭，微风袭来，帷幔在空中飘舞。凉亭外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池塘，里面的荷叶露出了尖尖的角，几条锦鲤在里面游来游去，两只毛茸茸的小鸭子在水面上嬉戏玩闹。形态各异的假山林立，中间有一条小道不知延伸到何处。
右边种了几株黄桷兰，此时只有零星的花苞，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树下的秋千轻轻荡漾，一个木制的小马歪倒在地上。
再往深处走，木屋便显现出来，只见匾上遒劲有力的三个字：往生间。
老人打开木门，把她带进去，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说：“先坐一会儿，我去叫主人。”
只见老人走进拐角，不见了踪影。
女人喝了口水，坐在柔软的椅子上，一路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她叹了一口气，环顾四周，不禁咂咂嘴。
进门可以看到一幅巨大的字画，上面写着她读不懂的梵语。左面的墙壁被做成了橱柜，里面摆满了书籍，右面的橱柜则是摆满了巧夺天工的工艺品。房间正中间是巨大的桌子，漂亮的花瓶里面插了几株盛开的玫瑰花。
整个房间的摆设十分简单，却别有艺术气息。
等了半刻钟左右，木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女人又拿起水杯飞快喝了一口，有些紧张地扣扣手指。
“呵呵，客人，让你久等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串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光是听着就叫人酥了骨头，不知道人又是何等的风华。
只见一双刺绣精美的木屐，接着是细白的脚腕，黑色的华服在烛光的照耀下，上面的暗纹煜煜生辉，行走间一双莹白细长的玉腿若隐若现，盈盈一握的腰肢随着步履像柳枝般扭动，丰满的胸脯让人咂舌，她的左手捏着一把做工精美的羽扇，右手手指间夹着一根玉质的旱烟袋。
她的脸在烟雾中忽明忽暗，叫人看不清神色。
待走近了，便看到她美得让人惊叹的脸——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双桃花眼盛满笑意，含情脉脉，让人一见便醉了进去，整个人魅惑不已。
她坐在了女人对面，此刻两人的差异十分明显，女人有些自卑的低下头，但想到今日前来是有重要的事情，便起身恭敬地行了个礼。
“奴名唤绿腰，这厢有礼了。“
对面的人抬眼打量了一下她，眼底的笑意更浓，“安好呀，小绿腰。”
绿腰听到她腻味儿的称呼，也不恼，只是咬咬唇说道：“奴十七那天晚上碰到一个人，他跟奴说只要心里想着所求，一步一磕头跪到往生山，就可以拥有奴想要的东西。奴，奴来是想……”
还未说完，只见对面的人儿轻声一笑，放下了手中的羽扇，弯腰把跑进屋蹭她脚的猫抱进怀中轻轻抚摸。
绿腰这才发现她的左手上刻了两只小而精的燕子，神态生动得仿佛下一刻就能飞出来。
“客人，我知道你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可是，你能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听到她的话，绿腰眼里聚满了泪水，眼神逐渐迷离，仿佛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我其实不叫绿腰，我叫陈幺妹。
我出生在西北的一个小村庄里，它叫做大东村，背靠高大巍峨的大东山。
村子很小，小到我从家跑到村尾只需要喝两口水的时间。虽然村子很小，但是我很喜欢它。
我最喜欢的是大东山山脚下的那棵枣树。
我基本上每天都会去那棵枣树下，因为我阿娘就睡在那块地下面。每次受委屈了，我就会躺在阿娘的坟堆上，因为这样可以听到阿娘的声音。
阿娘肯定很疼我，因为她的坟上长了很多软软的小草，躺在上面可舒服了。
有一次村里的小孩看到了，他们捡起石头砸在我身上，说我娘早就死了，现在化成鬼在哪儿飘还不知道呢。
我可以容忍他们欺负我，我早就习惯了，可是我没有办法容忍他们侮辱我的阿娘。
“你们不要再我说了！我阿娘一直待在这儿陪我呢！”
他们听到我的话，像是见到了鬼，眼里充满了惊恐，连忙跑回村子里。
“阿爹，阿娘，不好啦！陈家幺妹疯啦！”
人人都害怕的坟堆里面，躺着我日思夜想的人。
我的眼睛很酸，但是我不想掉眼泪，因为我跟阿娘保证过我会长成一个坚强的孩子。
天快黑了，村子升起炊烟，有人在叫孩子吃饭。我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土，跑回家准备做饭。
弟弟在院子里牙牙学语，看到我进来，伸手想让我抱，我不想理他。
去年我阿娘的肚子像吹了气，大得吓人。有天晚上她说她肚子疼，阿爹把她扶进屋子，第二天早上阿爹红着眼睛抱着一个娃娃，阿娘却再也没有出来。
他们说是因为生了弟弟，阿娘才不在了的。
弟弟见我不理他，嘴巴一撇，准备放声大哭。我到底是有些不忍，伸手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
下一次，我绝不抱他。
阿爹走出来，看见我抱着弟弟，就转头叫阿姐做饭。
“都什么时辰了，天都黑黢黢的还不做饭，准备饿死你爹，送你爹上路是不是？”
阿姐不吭声，捡起柴胡乱塞进灶里，点起火开始做饭。
晚饭是一碗可以清晰看到我黄巴巴的脸的粥，全家只有弟弟可以吃稠一点儿的，阿爹说弟弟吃得多才长得快，才不会死。
我飞快的喝完粥，捡起角落的斧头，想要把堆着的柴劈小一点。
阿爹看到我准备劈柴，眼睛一横，呵斥道：“幺妹！你在干什么？！是头昏了吗？乌漆麻黑的劈什么柴，是想劈死你爹吗？！”
我听到阿爹的话，擦掉额头上的汗，连忙扔掉斧头，把桌子上的碗收了，小心的蹲在水井旁清洗干净。
阿姐把昏昏欲睡的弟弟抱到床上，把他哄睡之后，轻声叫我进屋。
“幺妹，快进来。”
我把碗放好，问道：“阿姐，你叫我做什么？”
阿姐把我拉进去，看了看四周，把房门关上，从里衣里掏出一个青色的果子递给我。
“阿妹，快吃，这是枣儿呢，是狗子哥给我的。”
我咬了一半枣，把剩下的一半递给阿姐，她不要，我跟她说她不吃我也不吃，她才肯伸手接。
吃完枣，嘴巴里还有一丝丝甜意，我想到大东山下面的那棵枣树，寻思明天爬上去，试试运气看能不能摘几个回来。
夜深了，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阿娘醒了过来，她坐在那棵枣树下，笑着跟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