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你们不如直接去抢。”
梁婶不岔得喊了句, 米店老板冷哼了一声，听着怪阴的，带着威胁：
“我们做正经生意的, 你可别乱说。”
正经生意？林颜都要气笑了, 她递给林嘉荣两人两个口罩, 示意他们戴上, 自己也戴了一个。
挡住了脸, 不用担心被他们盯上报复，林颜清了清嗓子：
“梁叔, 咱还是走吧。”
那老板一听，嚣张得敲了敲装米的缸子问：
“怎么, 要多少啊。大爷我现在不高兴还得涨价三块钱一斤！”
“你！”
有个年轻的小伙禁不住挑拨, 心里一下起了火想跟这人争论，幸亏旁边站着的长辈给拉住了。
他们虽然人多，但多数都是普通人, 平时干的都是苦力, 抗抗东西还好。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善茬, 说不准手上还沾有人命, 真要打起来, 他们这些人跟一盘散沙一样的不齐心，还不是只有被人按着打的份。
与其傻乎乎跟人家争论起什么冲突，还不如赶紧走，省得被人碾着打, 面子里子丢干净不说, 万一受点伤那可是哑巴亏。
筒子楼的人大多数还是不大甘心，但谁都不傻，这场面一看就是不能善了, 那要打的话谁先上呢？
没人当这个出头鸟，这站了一会又有人劝着说走，可不就灰溜溜都走了。
后头那米店的人还在嘲讽他们：“怂包，赶紧回家找你娘哭吧！”
年轻些的都气得牙痒痒，不过被长辈的瞪一眼也不得不安分下来，再往下走，这些私人的店铺多多少少都涨了一些价。
虽然没有第一家的价格那么狠，但还是要比平时高了不少，有些人舍不得买，有些人咬牙买了那也不多。
这种情况下，林颜也不好充大头，不过她不想招人眼，却还是挡不住有人想找她麻烦，谁让她之前买药已经漏了富。
眼前的妇人一身蓝色补丁的衣服灰扑扑的，脸色蜡黄还有不少色斑，显得五官都难以分辨，凑过来就先殷勤得夸了林颜几句，然后就直进正题：
“这我们家那口子不争气，家里孩子又多，在筒子楼穷也是出了名的，这就是现在手头有点紧，我们可以饿，可是孩子不行啊，我就想问问能不能…先借我点应对下？”
林颜没吭声，这妇人又上着杆子问：“我知道你这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也不容易，但凡我手头宽裕一点我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的。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了，这做了十几年的邻居了，就当你可怜可怜我家那几个孩子行吗？”
她说着，抹了两把眼睛，鉴于那张脸实在是太花了，到底有没有眼泪，林颜是真不知道。
但这好赖话都让她给说尽了，林颜想开口但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借钱这事吧，可以说是邻里关系，亲戚关系里最棘手的了，反正借不借你都占不到便宜。
妇人装可怜哭了一会，看林颜还是没反应，不死心地叹了口气：
“林家的，这借多借少都行啊，我这家里一停工是真没多少钱买米下锅了，本想着多少买点先撑着，谁知道…这价格…真的我求你了…”
她大约是看实在说不动林颜的了，作势就要直接跪下来，吓得林颜赶紧去扶她：“那个，你也知道我家还有那么多孩子，昨个那女孩现在也没地去，我一个人还得养四个娃，你再怎么样也是夫妻两个。”
林颜是真不记得这人到底叫什么了，不过这钱是坚决借不得，这整个筒子楼穷的多了去了，借了这家，她就别想有个消停日子过了。
“刚刚买那些药可是花了我半个月工资，我之前刚下岗没几天，就算找到了工作，就这两天时间人家能给我结多少钱啊。我现在这手里可就还握着那么三五十的，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有心无力啊。”
林颜打量了下她，用她说的话拒绝了她：“大家都是邻居，这么多年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时候借钱，你就是逼死我，我也没有多余的给你啊。”
这妇人被林颜说得哑口无言，她还真就是看见林颜买了那么多药觉得她手里宽裕，要不然放着粮食不买，买什么要啊，但她这样一说，仔细一想还真是。
准备好的说辞全堵死在了嘴里，妇人脸上要哭不哭的表情扭曲着，没法拉下这个脸再说什么。
出了借钱的风波，林颜不敢再大手大脚，掺杂着玉米面，苞谷，红薯这些粗粮花光了五十多块钱就收了手。
回去的时候，正是正午日头最大的时候，街上的人多了些，多数是坐在自个屋子里不安得瞧着外头的情况。
也有些不怀好意的在街上四处游荡，但他们二三十号人，就是再能打的团伙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回去的时候，又路过市中心的商场，这会里头还是挤的都是人，但却安静得很，隐约听到有音乐声传出来。
有好奇的大婶去跟外围的人打听，围观的人就乐呵呵说：
“里边有个冤大头，只要听他传教就可以拿一小袋米回去，这大家都给排队呢。”
“还有这等好事？”梁婶眼睛都亮了。筒子楼那些家里不大富裕的都起了心思，脚就跟生根了一样，不大乐意挪地了，死命劝着别人：
“左右就排一会，这么多人在家应该假不了，这不花钱的粮食不要就是傻啊！”
是啊，不花钱的粮食哪有不要的道理，就算是那些家里不紧着这一两口吃的人家，也不得不心动，不过就是排会队。
就算是假的也不过是浪费了点时间，各人心里有各人的打算，但少数是争不过多数的。
大多数筒子楼的居民还是想留下来站这个便宜，林颜无法，只能在门口跟着排着，这刚刚才哭了穷，现在马上装高清不要免费的东西，那不就是明罢了告诉人家她有问题嘛。
她们来得晚，这一排直接就排出了商场门口，市中心的商场有这么热闹场景，自然不乏有人过来问。
一来二去，排队的人就更多了，里头也不知道到底在讲些什么，反正这队伍就跟便秘一样，一会进去一点点，一会一点点，慢得跟乌龟像是拜把子兄弟，不逞多让啊。
日头斜下，温度高升，林颜抖了抖衣领，擦掉了额头的汗，但没什么用，太阳照得头发里都开始出汗，甚至现在她觉得自己眼睫毛都是湿淋淋的。
前天有插队进去已经领到东西的婶子就过来给她们解惑，手里拎着一小袋子米，满脸堆笑：
“好着呢，那大师就跟我们讲讲经，解解惑，接地气得很，不过有些话也玄乎着，让人听不懂。”
“嘿，不然怎么是大师。”
“我就想问问大师，这疫病是咱回事。”
说到这个，那婶子来了兴致：“这个大师讲了，大师说这个是神给人的惩罚，现在的人啊，都不敬不拜神了，所以神就降下了瘟疫。”
她说得小声，毕竟这迷信和教，神明这些之前可都是禁词，没人敢说的，虽说这几年早就放开了些，可挡不住那段岁月给人留下的恐惧。
婶子说完，咂了咂嘴：“好像也有点道理。”
“呸，”有不信这些的人不屑得说：“不就是收了那袋子米吗？至于这副嘴脸吗”
婶子知道自己不占理，也就小声嘀咕：“那本来这疫病来得就很奇怪啊，之前还有那些个旱灾，饥荒的。”
人群里有些拎不清的也附和着说：“是有些玄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两种想法的人相互抬了几句，谁也争不过对方徒闹了个红脸和一肚子气。
这抬着闹着聊着，林颜总算从外头走进商场里头了，里头没灯有些暗，虽然有特意留出来好几片没有放遮挡的玻璃用来取关光。
但人太多了，到底还是有些不够用，大伙挤在一块到处都是，整个商场闹哄哄的，比外头还吵，耳边只有人嗡嗡嗡不停的说话声。
其实商场里大多数是那些领了东西还是不肯走的人，国家下令不允许拜神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可信了几千年，几百辈人的东西，突然说禁了，怎么可能禁得干净呢？
平时安生无事，秩序井然也就罢了，这一出事一出乱子，这些幺蛾子牛鬼马神立马就出来招摇过市了。
队伍里的人逐渐减少，林颜才得以见到这位大师的真面目，穿彩戴羽，背上还背着一个木藤子，手上拿着一柄玉如意。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精神病院的鸟人跑了呢，这出入也太大了吧，林颜本以为是个袈裟金光的大师，没想到真是大婶那句接地气啊。
这人虽然挑衣服的眼神不好，说出的话却极具有煽动力：
“这是神对我们不敬的惩罚，我们一定要去敬畏去信仰神，如若不然，更可怕的疫病就会出现…”
他的眼神扫了一圈下头的人，声音低沉沙哑，嗓音怪异，听着就让人不舒服：
“曾经的政府已经抛弃我们，这时我们必须俯跪在神明的脚下请求他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