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病名为时空
时光一整晚都未踏入房间。
时空正求之不得,早早地睁开了眼,理智按捺住了他的冲动,他一直等听到时光开车的鸣笛声才掏出枪来。
虽说手脚已经近乎有一天时间没活动过,但使枪的力气他还是有的。
他调转枪口,一只手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占据了他的耳膜,他被强大的后坐力冲得退了几步,连接手铐的锁链从中间断裂开来。
时空怔怔地看着落在地上的铁链,费了几秒钟时间才意识到他终于摆脱了这烦人的链条。
他赤脚走到门口,拧了拧门把手。
不出所料,时光没有留给他逃出去的可能性。
窗户下边是一片草坪,据时空目测,没有发现致命的硬物。
可恶的大哥,连双鞋都没留给他。
还好普渡众生的上帝早已给他开了一扇窗。
时空咬了咬牙,翻过窗户屈膝往下一跳。
他在草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并不觉得很疼,只有光着脚被参差不齐的杂草划过的粗粝感受。
他此时已顾不上那么多,如果能走到农田里,他可以借用几捆稻草给自己编一双草鞋。
时空一刻也不敢多停,挑了一条平坦开阔的路就闷头往前跑。
这条路时空走得极少,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偶尔有车辆也是如风般急驰而过。
时空想走得更远些,迎面却缓缓过来一辆磁悬浮飞车。
时空乍看觉得有点眼熟,但他自知对车子的各种型号孤陋寡闻,大抵看什么车都一个样。
待那飞车驶近了,时空终于看清那车的车牌号。
那串数字他记得再清楚不过,正是时光的车牌号码!
时空返身一头扎进马路旁的树丛里。
树丛后是一片枝繁叶茂的树林,时空想也没想拔腿就朝密林深处跑去。
他急于摆脱时光的追踪,一直捡着树木丛生的地方跑,完全没有留意头顶的树冠已经遮云蔽日,无法再引人辨清方向。
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氤氲的雾气和遍布的沼泽包围。
该死,怎么没有早点发现周围的环境?
时空一直觉得自己脑子挺好使的,偏偏每一次都会在时光面前变得笨手笨脚。
他用了一上午试图沿着原先的足迹走出丛林,最终的结果是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地。
如果不是有手上时光送的手表指示时间,时空一度认为自己会比预料的更早心理防线崩溃。
他的脚底已经被各种尖利的石块和锋利的叶片磨出了血,这时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并考虑做一双鞋的问题。
时空看了看周围湿漉漉的草地和粗硬的枝条,顿觉走出去彻底无望。
人们说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必定会再给你开一扇窗。
但上帝给你开一扇窗的同时,也很有可能会再给你挖一个坑。
时空就是不幸踩到坑里去的大怨种。
他忍着生疼的脚底在附近转了一圈,只寻到几个不知名的果子。
果子又苦又涩,时空嚼完了所有野果,仍觉得食不果腹。
他靠着粗大的树干,用仅剩的力气抬起手看着手表上的时间一点点流逝。
四周一片静谧,时空听到了手表指针转动的嘀嗒声。
听起来像是一个人生命的倒计时。
他还没杀掉执政官,还没回南国见上指导他的导师,一直关照他的何家姐弟一面,就已“出师未捷身先死”。
时空觉得眼皮沉重得厉害,但他这次如果闭上眼也许就再也醒转不过来了。
迷迷瞪瞪间,时空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脸。
他一下睁开眼,看到时光沾着血丝的眼睛直直盯住他。
“我找了你七个小时,”时光举起手里的通讯器,屏幕显示的地图上有两个几乎重合的点在闪动,“直到一个小时前你身上的定位才恢复信号。”
时空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他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大概是小时候吃的冰糖葫芦被浸在盐罐里,尝过外面淋的一层甜滋滋的糖皮后,只剩下里头又咸又涩的回味。
看着时空斑驳的双脚,时光原本的怒气也消了下来。
“这七个小时,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时空嘴唇干得发白,连声音也是沙哑的:“哥,我差一点就可以逃出来了。”
时光看着时空对他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又无端生起气来。
他近乎粗暴地抓着时空衣领把时空从地上拽起来,又粗暴地扔在自己背上。
时空连下意识搂住时光脖子的动作都做得无比吃力,更别提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哥,你要做什么?”
“带你回家。”
“我不回去……”时空用虚弱的声音抗议。
时光自然不予理会。
时空便凑在时光耳边不断重复着。
时光早已没了与他争辩的耐心,果断选择保留体力向前走。
时空手上并无利刃,只好扒开时光的领子朝着那肩膀一口咬下去。
他立刻尝到了漫进嘴里的血腥味。
时光闷哼了一声,仍是不声不响背着他。
时空自己倒先觉得疼了。
那人为了他在人烟罕至的林子里跋涉了七个多钟头,他却反咬那人一口,差点弄得两败俱伤。
时空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吻去了时光伤疤上残余的血迹,又转为轻拢慢捻的舔舐。
时光言简意赅:“痒。”
时空又退缩了一点,只老老实实趴在他背上,由时光背着出了树林。
时光停在了车边,把时空放在副驾驶座上——天色见晚,堪比人工智障的自动驾驶系统形同虚设。
时光全程专注开车,两人一路无话。
时空一到家就踩上了柔软的拖鞋,他偷觑时光神色,主动请缨道:“要不我来做饭吧?”
时光不知是否还在气头上,一时间没有给出回应,时空就只当他默许了,跑进厨房忙碌起来。
时空本想借这顿晚饭缓和两人间的关系,但时光一吃完饭就把他扛去了楼上房间。
没错,他是被扛着去的,因为他在时光怀里挣扎得厉害,只能被时光制住手脚。
时空觉得自己像一个麻袋一样被扛在肩上,又像麻袋一样给扔在了床上。
时光从床底抽出一条更粗长的铁链,在时空的一只脚上绕了一圈。
时空立刻感觉寸步难行了。
光是拖着沉重的脚链走去房间自带的洗手间就要费去不少力气,更何况从那扇被时光趁着自己做饭时候封死了的窗户里出来。
“你又骗我!”时空气呼呼的瞪他。
“只允许你欺骗我……就不能让我骗回去?”时光瘫着一张脸,声音却异常的嚣张跋扈。
时空咬着唇一言不发,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有泪水在做不规则的圆周运动,却始终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但一个人的喜怒哀乐都是有限度的。
时空今日的喜怒哀乐已经用完了,他枕着时光的枕头沉沉睡去。
时光给他掖好被子,匆忙披上外衣赶往研究院,开始了白天未完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