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坦白
“今天和王岚月聊的还好吗？”身旁，崇止问。
“还不错，他给了我很多建议，我把那幅油画也带过去，在他的工作室待到四点才回去。”
“有灵感了？”
“嗯，不过你拜托他和我见面，会很麻烦吗，”知钗在这时回头，看着崇止的侧脸，“不要说之前一桩案子和他有关，你曾经帮过他。”
崇止笑了笑，“确实是这样。”
“什么案子？”
“一桩连环杀人案，凶手在每次犯案前都会在社交软件上发布一幅画，而那些画”
“是王岚月的作品？”知钗续道，“一共有几幅？”
“五幅。”
“这么多那他一开始是被当作是嫌疑人？”
“有不在场证明，”崇止顿了顿，“不过他同时也是受害者家属。”
这时他们已经进入市区，车子停在一个红绿灯前，崇止看着前面缓缓走过的行人，忽然没头没尾地说，“那案子发生在三年前。”
知钗没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之后和他在一家店里吃肠粉，忽然福至心灵地想起崇止曾说过，白嘉宁是在两年前离开公安局的，于是当场一愣，“啊”了出来。
值得一提是店里的人很多，虽然吵闹，但有时候大家会莫名其妙停下，静若无声。
而好巧不巧，知钗那一声，便是出现在这一诡异时刻。
几乎是落到每一个人耳边。
知钗一惊，连忙低头，用手挡住侧脸。
崇止很镇定，抬眼问，“想到什么了？”
她摇头——怎么可能告诉他。
“这家店我以前常来，一直开到凌晨两点，”又听到崇止说。
“和同事们过来吃宵夜吗？”
“嗯，大学那会也来吃，我是在宁城长大的。”
“这样啊，”知钗忽然有了兴致，托起下巴问，“萧老师，你当时会喝酒吗？”
“不喝。”
“都看着别人喝？”她看着他，一双妙目像盈有一池水。
崇止觉得口干，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才点头“嗯”了声。
“那要负责将喝醉的人搬回寝室吗？”
“不用。”
“哦”知钗后知后觉，以他的性格，不会做那样的事。
崇止之前好像是高冷人设，不过自己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后，又觉得对方很会关心人。
是面冷心热吗？
知钗忽然意识到，如果对方真是个冷漠的人，大概率不会选择现在这个职业。
“好想知道你大学是什么样子的，还有高中，”大概是宵夜吃的很开心，她看着对面的人，轻叹。
崇止放在桌上的手一动，想去翻找手机里的照片，不过很可惜，他并不喜欢拍照。
知钗注意到他的动作，翘起唇角，“没找到照片吗？”
“嗯。”
“这么想让我知道自己以前的事？”
“对。”
明目张胆地说着暧昧的话，知钗低头夹起一筷子肠粉，转移话题，“我也不喝酒。”
“酒量不好？”
“不是，是我小时候发生过一些事，对这类人有阴影。”
崇止心里一跳。
知钗盯着桌面，“小时候我爸酗酒严重，每次喝醉后都会失控。不过我父母在我小学四年级那会离婚了。”
先前轻松的气氛发生改变，崇止说，“很多暴力案件都是因为醉酒而引起，动手的大多是男人。”
“我总觉得”知钗点头，忍了一会，还是冷下声音，“这是一种极其自私自利的行为，会在醉后闹事的人，只是在借这个理由，发泄自己想伤害别人的欲望。”
崇止看着她。
或许是现在已经深夜，又刚吃饱，知钗靠着墙壁，罕见地向对方袒露过去，“我唯一一次喝醉，是在大一那年。”
“那天有个朋友找我吃饭，我们点了两瓶啤酒，酒上的比菜要快，我喝完一瓶后觉得有点晕，才发现自己在这之前没吃任何东西。不过也没放心上，直到后来她和我说了一些事，我”知钗深吸一口气，“我因为太心疼她了，也很难过，所以不停地点酒，喝酒。到最后完全丧失意识，只记得一件事——要保护好自己的朋友。”
“那天我们是傍晚五点进店，一直喝到快十点，老板和员工在发现我喝醉后向我们走来，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可当时我只想让他们离我朋友远点”这是压在知钗心底的一件事，她眉头皱起，神色既迷茫又无助，好像在这一刻变得很脆弱。
崇止轻声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我像疯子一样大闹了那家店。朋友说当时我将她拦在身后，拒绝所有人靠近，然后又操起一张椅子，吓走店内其他客人，一直闹到晚上十二点，被店家亲自送回家。”
“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知钗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发抖，“也是那次，我发现自己也是个酒品非常糟糕的人，和一模一样。”
之后她就发誓再也不喝酒了。
崇止望着李知钗，默不作声。
很想去替她分担苦闷，但萧崇止做不到，他没有知钗那么感性，虽然感觉到了疼，但更多的是来自对她的心疼，而非她此刻的感受。
“不是你的错，”隔了好半晌，才说出这样一句烂掉牙的话。
“你也是个很好的人，”补充。
知钗不置可否，双手一抬，挡在眼前，“你别看我了。”
“为什么？”他柔声问。
“我不知道”
“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还要吃东西吗，或者给你买甜品？”
“我不是小孩，不要总想用这些来”她哽住，偏过头去。
崇止抿起嘴唇，起身想坐到她那边去，但这时却听到知钗低喃，“好坏啊”
她的声音像外面虚飘飘的风，“我一点都不想说这些事，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说着，居然是忽然走出餐馆。
外面是一条小吃街，人很多，大部分是男人——知钗低着头穿梭在人群中，虽然感到害怕，但也不想回去。
还好，没过一会儿垂在身侧的右手便被人用力攥住。
“跟我回去，”崇止难得的对她动了火气，斥道。
他拽着知钗往回走。
期间确实看到有人在闹事，离他们只有五六米远，本来知钗是走在街道里边的，崇止在发现那事后，和她换了位置。
“以后想出去，也得看准方向，往车子那边走，不要反方向，”崇止教训道。
知钗一偏头，看到的是他刀锋般冷冽的侧脸。
她想抽出自己的手，却又不合时宜地听到对方说，“冷吗？手这么凉。”
“不冷。”
“那儿有卖红薯的，”崇止往前看去。
知钗猜到他的意思，有些想笑，劝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我想吃。”
“走啦。”
她拖着他往前走，原先停好车后走到宵夜店，只要五六分钟，但现在回去的路，漫长得让知钗心烦意乱。
两人坐在车内，崇止打开了暖气。
车子隔音很好，和外面隔开一片天地。
“我知道你没生气，”他说，“你刚才失态，是因为又一次面对那些事了。”
“嗯。”
“对不起，是我不好。”
“没有”知钗连忙否认，但这会儿坐在崇止身边，见他垂眼低声说着这话，居然改变主意，有脾气地“嗯”了声。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难过，换作是我，醒来后发现自己做了那样的事，也会很自责。但不管怎样，你当时都没有恶意。”
崇止看过来，知钗和他对视，“我不只是因为这个跑出去的。”
“是什么？”
“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
探究的眼神望过来，知钗终究丢盔弃甲，“这是我不好的一面，我不想让你知道。”
“哪里不好？”崇止说，“发生这样的事，察觉到自己原来酒品很差，接着决定再也不碰酒精，这难道不是个非常好的决定吗？”
知钗一愣，细细看了他一会儿，惊觉对方是认真的，然后叹了口气，“干什么啊萧崇止”
“我怎么了？”
这时外面传来“叮铃铃”的脆响，有人骑着一辆三轮车，从车后方经过。
好像是卖水果的，还是橘子。
“我去买，”崇止一推车门，却也在抬眼间——发现李知钗的脸很红，不仅如此，脖子和锁骨也通红一片。
她怎么这么紧张？
虽然两人才刚刚“和好”，但这会儿崇止看着知钗，居然很想笑，唇角已经往上提了，但又觉得这不妥当，故而忍住。
知钗瞟了他一眼，猜出他在想什么，本来就脸皮薄，这会儿更觉得羞耻。一恼火，打开车窗，“小哥！”
“我去，”崇止到底是低笑了声，快步走过去，追上卖水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