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书店老板
另一边,知钗挂掉电话后,来到了宁城,一家书店前。
乔玖说想来买一本书,她便陪着一同过来了。
书店位于闹市的街道拐角处,店面很小,深绿色的木质招牌上写着一串英文,门口有一面巨大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景象——灯光是橘红色,看起来温馨又复古。
乔玖站在她身边,笑眯眯地说,“姐姐第一次来吧?我可喜欢这家书店了。”
“为什么?”
一分钟后她知道答案。
拉开书店的门,往前走十几米后经过一面墙——便看到有个男人背对着他们坐在一个折梯上,手里拿着一支油画笔,竟是在画画。
知钗脚步骤停,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而她身边的乔玖,则冲那边低喊,“老板,下午好呀。”
对方回过头,长相英俊,气质很儒雅。
这就是你喜欢这儿的原因?于是知钗又垂眼看向旁边。
哎呀,小姑娘看懂她的潜台词,偏头不语。
“这次想买什么书?要我帮忙找吗?”老板说。
“我自己来就好啦,哥哥你又在墙上画画了吗?”
“嗯,之前的看腻了,重新画幅新的。”
“好厉害啊。”
“这位是?”男人望向知钗。
“我是乔玖的朋友,”知钗一直在看墙上的画,收回目光道,“我叫李知钗。”
“要过来和我一起画吗?”
“什么?”
“你看起来就像是会画画的人。”
还能这样说吗,知钗淡笑,“不了,我画的不好,不想给你添麻烦。”
“就当是随便玩玩,我不介意。”
老板边说边递出画笔,知钗看着那支笔,垂在身侧的右手忽地发颤,隔了好半晌,还是拒绝,“抱歉。”
她走开了。
“你不开心吗,”小姑娘追过去,问。
知钗摇头又点头。
“还以为把你带到这儿,可以开心点呢,”乔玖说,“毕竟老板也是个画画的。”
知钗目光一软,“我过会儿再去和老板道个歉。”
“没关系啦。”
乔玖找到一个书架,从里拿出一本书,知钗问,“这附近有吃的卖吗,我有点饿。”
“楼上有咖啡和蛋糕,姐姐最近开始吃东西了哦?”
“我当然是吃的,”有人感到无奈,“你怎么说的我好像绝食一样。”
“本来就是啊,你一天只吃一顿,我同学也是,有时候会不吃午饭。”
“才小学就要减肥?”知钗回想着自己的过去,眉头稍稍一挑,“嗯我好像也是。”
“为什么要这样?”乔玖抬头,不解。
“可能她们觉得瘦点会更好吧,都是自己的选择,”知钗来到她身边,“减肥是很痛苦的事,能决心减肥的人都很了不起。”
“但姐姐已经很瘦了,哥哥好像也很头疼姐姐不吃饭这件事,我看他最近在研究菜谱。”
知钗一愣,“你怎么知道?”
“偷看到他的平板啦。”
如此坦白,知钗失笑,“我控制饮食是因为”
接着不合时宜地停下来,“我去选书了。”
怎么说到一半就走了?乔小姑娘愣了愣,合上手里的书,走上二楼。
知钗还在一楼,她好久没来书店了,站在一处看了一会几米外在做墙绘的老板,而后在店里转上几圈,最后像是下定决心般——来到了绘画那一类的书架前。
她万分犹豫,从中抽出一本油画书。
从书店出来时,外面下起小雨,夹杂着风吹,带来微许凉意。
知钗没带伞,站在店门前看着外面朦胧的街景。
最近经常下雨,是到雨季了吗。
她准备等雨小一点后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伞,只是刚准备踏出门外,旁边便伸来一把伞。
“拿去用,”书店老板站在身后说。
乔玖正在楼上买蛋糕,因而这会儿只有他们二人独处。
知钗目光一滞,抿起嘴唇,“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应付。”
老板没勉强。
知钗问,“你知道最近的便利店在哪吗?”
“马路对面就有。”
“谢谢。”
她说完就冒雨跑出书店,老板回过头,见乔玖从二楼走下来,便说,“她去对面买伞了。”
“好哦,”乔玖一只手提着蛋糕,一只手拿着选好的书,走到收银台前,“要这本。”
老板帮她结账。
“姐姐刚刚有下来画画吗?”接着,听到乔玖问。
“有,你怎么知道?”他头也不抬地说。
“瞎猜的,不过她很喜欢画画,家里的书房里全是油画,”乔玖双眼弯起,居然是有些骄傲。
她看向那面已经完工的墙——发现左边角落里多出一个场景,一位妇人侧坐在窗边,双眼半阖,右腿翘起,膝盖上有只白猫,正在仰头看着自己的主人。
外面是山景,近处是绿色,远处是蓝色,由浅变深,颜色和妇人身上墨绿色的衣着十分搭配。
“那是姐姐画的吗?”小姑娘说。
老板不置可否。
没过一会儿,前去便利店买伞的人回来,把乔玖接上后离开。
公交车上,小姑娘忍不住和知钗说起墙上的画,“姐姐你画画真的好厉害。”
“什么?”
“就你在墙上的画啊,我看到啦,一个女人和一只猫!”
知钗僵住,而后垂下眼,清清冷冷地说,“那不是我画的”
在她们离开后,书店门前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将所有客人赶出去。
但没过一会,便有一人熟视无睹地推门进来。
老板没阻拦,“来了。”
“她刚走?”白嘉宁走到他身边。
“对,不过留下了一幅画。”
——墙壁最下方,被人添有几许色彩。
这才是李知钗下午作画。
颜色非常漂亮,但线条歪歪扭扭,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内容。
“怪不得我从没听说过她这个人,原来是画的烂么,”嘉宁道。
“我觉得不是,”老板淡淡地说,“原因应该是她根本握不住笔。”
泉先村,知钗独自坐在院子里,看天上碎银似的星星。
她忘不了下午的事。
从旁边的工具盒里拿出一支炭笔,她正打算画草稿,却没想到下一刻,那支笔毫无征兆地从手中脱落,掉落在地。
若无其事地将其捡起,画家站在梯子旁继续作画,可没过几分钟,手里的笔又掉了。
于是顶上的老板低头看来,对上知钗的视线后——发现对方的表情非常难堪。
“不好意思。”她把手背到身后,低声道。
“你有做错事吗?”老板顿了顿,见她没反应,又说,“还画吗。”
“怎么不画,”知钗扯扯唇角,低头继续手里的事。
当时她虽然神色惨淡,但也很平静,坚持将墙上的画完成,然后放下笔,离开。
似乎在维持着那仅剩无几的体面。
而如今天色黑沉,身边再无旁人,画家半靠在椅背上,抱住膝盖,崩溃的情绪一点点从眼里渗出。
她能不画吗?明明放弃一切从原本的城市逃出来,却没有一天不想着画画。知钗是用尽全力地想要忘记画画这件事,但可笑的是,热爱一件事到了极致,居然连放弃都是痛苦的。
好想抽烟。
知钗站起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推开屋门,从房里拿出香烟和打火机。可就在她要点燃一根烟时,几米外的院门却忽然被人推开。
不是崇止。
借着院里的灯火,她看清那人的样子。
白发,娃娃脸,五官生的很柔和。
“你是”
“白嘉宁,”对方站到她面前,端详她一会,目光落到她拿在手里的烟上,“哦,你有烟瘾啊。”
“我没有,”知钗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旁边。
“崇止应该和你说过我了吧?”嘉宁说。
“嗯,他说你们曾经是朋友,后来分道扬镳了。”
“那他有让你小心我吗。”
“当然有。”
“那你怎么不给他打电话,我都在你跟前了。”
“我之前见过你。”
知钗今晚心情很差,在书店里出糗,画出那样难看的画,还要在别人面前保持体面,她太累了,现在连难得的独处时间都被这白嘉宁打断,异常烦躁。
可嘉宁怎么知道她的心情,一愣,问,“什么时候?我没印象。”
“你等我一会,我回去拿个手机,”知钗没回答,“放心,只是想给你看点东西,我不会打电话给崇止的。”
嘉宁嗤笑,“你打给他也没关系啊,我不在意,况且,他现在不是在烟州?”
“你知道他出差了?”
“嗯,我是坏人嘛,当然会对好人的行踪了如指掌。”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就是想看看一个再也拿不起笔的画家,会烂成什么样子。”
嘉宁话音刚落,就见知钗浑身一震,脸色惨白。
于是他满意了,“这个样子才对嘛。”
之后知钗转身回屋,去找手机。
嘉宁站在门外,左手插着裤袋等了一会,左腿一迈,也踏进屋里。
“我好像没邀请你进来吧?”知钗站在客厅的沙发前,皱眉,
嘉宁没理会,自顾自地走过来,坐下。
很快,一部手机被递到跟前。
“你既然知道我住在这儿,对我做过调查,也肯定知道我是个画家吧?”知钗低头说。
嘉宁点头,目光往下一扫,放松的身体在这一刻僵住。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大概两年前,有人忽然联系我的经纪人,说希望我用这个做参考帮她画一幅画,我虽然不知道她叫什么,但她说自己关注我的画很久了,所以我答应了下来,只是在询问更多细节时,对方消失了。”
顿了顿,知钗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她现在还好吗?”
没有回答。
屏幕里是一张照片,从侧方所拍,有个男生趴在桌子上睡觉——他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大概十七八岁,除了是黑色头发外,样子和白嘉宁几乎一样。
“那幅画呢,你画了么,”事隔多年,照片里的主角哑声问。
“没有。”
知钗说完,又报复性的补了句,“我现在也画不了了。”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怕我,”嘉宁嘴唇抿起。
“也没有,你如果需要我完成那幅画,我也可以答应你。”
“什么时候能画好?”
“一个星期吧。”
“好。”
两人说完事,知钗问,“你还不走吗?”
“我想在这儿坐一会。”
“要喝水吗。”
“可乐。”
得寸进尺,知钗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后才说,“没有可乐。”
“还要看,你都不知道冰箱里有什么的吗,”嘉宁也走了进来,站在她身后。
“都是崇止在买菜和做饭,”她解释。
“他还会给人做饭?”
“对,他没给你做过吗,你们不是朋友?”
“曾经是,”嘉宁撩起眼皮,面无表情。
“哦,这个吃吗?”知钗拿出一杯布丁。
“不吃,这也是他做的?”
“嗯,”知钗尾音上扬,拿出个勺子,眉眼在倏忽间柔和。
嘉宁环视厨房,锅碗瓢盆摆得整齐,似乎很有家的气息。
“你们怎么认识的?”
“你不是调查过我了吗。”
“说。”
“我需要一个租客,正巧他也在找房子,就住进来了。”
“他还要找房子?”嘉宁顿了顿,“他在宁城有房子有工作,为什么还要住在几十公里外的的泉先村,你有想过吗。”
知钗一顿,偏过头。
“你耳朵红了,”嘉宁提醒。
“你待够了就回去,”知钗却握紧手里的布丁,走出厨房。
可身前伸来一只手,将她拦住,“画家,我也要在这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