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孙乐安
夤夜,赵锦叫开城门,和何三两赶去了无锡。
县衙那边,安排展二贯替他向陈俊告假。
至于城中大火,则完全不知。
无锡,古称梁溪,在后世是低调与实力并存的城市。而在当代,还是一个县,隶属常州府。
为何要去无锡?那是因为第三个受害者孙乐安是无锡人。自无锡向西,可到镇江,那是第二个受害者沈岚的故乡。
二访左府,收获良多,但是,联想到那左达章那遮遮掩掩的态度,裴景阳那捉摸不定的好意,谢泰舟那虚张声势的傲慢,如此种种让人不得不起疑。
要知道,此案的第一个受害者死于去年,一年的时间,裴景阳怎能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是以,赵锦决定要亲自拜访其他受害者的家属。
沈岚是铁匠之女,曲蓉是篾匠之女,两人都没有直系亲属在世,这也是此案迟迟没有进展的一个原因,基于此,赵锦把注意力放在了孙乐安身上。
受害者之间一定有非同寻常的关联,若不弄清楚这个关联,此案永无大白之日。
出阊门,至太子码头,租了一条船,若无意外,三个时辰便可到达无锡。
至无锡县城,赵锦以查案为由拜访孙府。
孙乐安的娘家是无锡望族,其家业不在忠毅村左氏之下。但孙乐安是二房庶女,再加上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若不是嫁了个好丈夫,恐怕孙家没人记得她。
或许是官位太低,孙府的下人们鼻孔朝天,老爷们盛气凌人,根本没把赵锦两人放在眼里。
接待他们的,是孙乐安之父孙进贤。
孙进贤一听是六扇门的人,马上就知道又是来打听孙乐安过往的,命人将“孙厚家的”喊来,便离开客厅。
临走时,嘴里还嘟囔着:“你们六扇门的人都来过多少次了,我们孙家人知道的就那些东西,不是都跟你们说了么?还有完没完?”
在孙进贤看来,孙乐安出了孙家的门,就不是孙家的人,她嫁了好丈夫,他脸上有光;她死,他祭奠一番完事。
赵锦来自后世,面对如此寡情的孙进贤,内心不可能没有波动。
愤怒、不平、不爽……该有的都有。
但是,孙进贤的态度,代表了这个时代很大一部分人的价值观,代表了这个时代对于女性的冷漠,代表了这个时代嫡庶观念的根深蒂固。
他再波动,也改变不了时代。
孙厚家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稍显佝偻。
据她介绍,她本名绣儿,至于姓氏已不可考,曾是孙乐安母亲的贴身丫鬟,孙乐安母亲逝世后,便嫁给了下人头目孙厚,自此舍弃了“绣儿”这个曾用名,改名“孙厚家的”。
孙厚家的同样对赵锦两人的来访感到诧异,因为,她和孙进贤一样,已经应付过好几波来访了。
得知此事,赵锦对裴景阳的怀疑达到了临界。
偌大的客厅,也就赵锦、何三两、孙厚家的三人。
何三两早就习惯了这些员外老爷们的高高在上,对孙进贤的离去毫无意外。只是,他担心赵锦,就怕头儿年轻气盛,将孙老爷的离去视为侮辱,做出出格的举动。
赵锦以眼神示意何三两不用担心,静下心来,听孙厚家的回忆。
孙厚家的再怎么抱怨,也不敢表现出来,毕竟来人是官。
或许是裴景阳等人多次来访的缘故,孙厚家的讲述十分熟练,可是赵锦与一般人不同,每到模糊之处,总会询问更多的细节,倒使让她不得不花时间回忆。
……
听罢,孙乐安的人生轨迹浮出水面:
孙乐安的母亲是镖师之女,某次走镖时遇到了孙进贤,被孙进贤看中,其父便把她嫁给了孙进贤做妾。
康历二十三年,孙乐安出生在无锡,由于母亲是妾室,从小就受尽亲人们的冷眼;
五岁读遍四书五经,孙府的西席赞她不输男儿;
其舅也是镖师,六岁时,孙乐安拜舅为师,开始习武;
十三岁时,容貌有成,再加上文武双全,上门提亲者络绎不绝;
十四岁时,和钟山派掌门之子定亲,一年后,未婚夫在下山历练时被钟山派的死对头暗杀;
十七岁时,参加阳城湖论剑大会,获得殿军,名声更上一层楼;
十九岁时,和苏州才子魏兆睿一见钟情,魏兆睿中了进士,将之明媒正娶。
自此,孙乐安远离江湖,安心相夫教子,直到雍启六年,被害。
……
除了人生轨迹,孙乐安在族中较为密切、关系不佳的同辈,待字闺中时的密友,赵锦也或多或少的有所了解。
孙乐安是幸运的,她心比天高,自命不凡,通过不懈的努力嫁入豪门,实现了由落魄庶女到朝廷诰命的华丽转身。
孙乐安是不幸的,她在最应该享福的年纪突然被害,人生戛然而止,死无全尸,令人唏嘘。
她的不幸,是建立在她的幸运之上的。
离开孙府时,赵锦的心情是复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