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的恶果》第七章第六节
《失忆的恶果》第七章 禁锢之地 第六节
一股怨怼猛然冲进我的脑门。推门来到走廊上,站在楼梯口向下看去。是刘医生正在摆弄音响,他并没有看见我充满怒火的眼光。
“你是医生,应该知道现在几点了!”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少了一个人。“我大伯呢?”
刘医生抬起头,一脸尴尬。他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不好意思,我想把优盘拔出来,不小心碰到开关。啊,你大伯,他走了——那两个警察一离开,他就走了。”
又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那两个警察刚走,大伯就走了,也不上来跟我吱一声。我只听到那两个警察开车离去的声音,没有听见大伯开车的声音。难道是我站在窗口的时候,大伯开车离去我没有听见?
不对,应该是躺在床上装病时,他和那两位警察一前一后离开,两辆汽车几乎是同时启动,我才会认为是一辆车。
回到房间,站在窗前向南眺望。令我沮丧万分,就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那扇窗户已经变黑,融入到无边的黑夜中。也没有听到狗叫,可能是那个让人厌恶的刘医生在摆弄音响时,声音太大,掩盖了狗的叫声。
自从住进这栋与世隔绝的别墅以来,奇怪的事就接二连三地发生。
叔叔和婶子那郁郁寡欢的神情,大伯请来的这位龌龊又怪异的医生,莫名其妙跟踪而至的警察,还有下面别墅里那个神出鬼没的女人——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上午十点钟左右离开,深夜归来,不是神出鬼没是什么?
对了,吴妈曾经说过:有些人是用眼睛来骗人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要细细品味,慢慢咀嚼。
恍惚间,我似乎明白了这话的用意。如果把这句话反过来想,不是用眼睛来骗人,是用眼睛注意这里的风吹草动,然后把看到的一切告诉某人,以此获取报酬,不就能说得通了嘛。
这个人不说我也知道是谁。那么,注意这里的风吹草动,就是监视一个人,把这个人的所言所行告诉他的幕后老板,便是他来此的目的。
第一天,这个人就到我的房间里来,说是来给我送药,实则是来观察我的一举一动,还特意查看了落地窗与地面之间的距离。很显然,他是担心我会从窗户上跳下,逃之夭夭。
由此可见,这个人是来监视我的。我怎么会逃跑呢?除非有危险临近,万不得已我才会选择逃离。
这个人是大伯请来的,虽然我有一万个不情愿,可这是事实——刘医生幕后的主使是大伯。也可能是我的想法有点极端,刘医生的到来,不是担心我逃之夭夭,而是害怕我因为失忆症的困扰,加之那个女人的死与我有关,一时想不开,走了绝路。
一定是这个原因,大伯才会请刘医生来“照顾”我。我险些辜负了大伯的一片好意。但愿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这么一想,刘医生那张脸不但不丑陋,还有几分可人。我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为了大伯,我要好好地活下来。
翌日清晨,我不是被敲门声惊醒,是被一阵打击乐的鼓噪声惊醒的。刚过七点,还不到吃早饭的时间。这声音告诉我,是刘医生在听音乐。说来有点惭愧,刘医生也不比我大几岁,却在这个季节来到如此荒凉的地方,还不是为我的安全。
我准备下楼去,和刘医生和睦相处。
站在楼梯口,看见刘医生一人随着音乐扭动着身子。说实话,他的舞姿我不敢恭维,却也不那么难看,还有几分滑稽和与众不同。这也许是我对他的看法改变的结果吧。我微笑着,以欣赏的目光注视着他。没有看见吴妈,她可能是在厨房忙碌着准备早餐。
刘医生抬头看见了我,见到我笑容可掬,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友善起来。他向我招手,邀请我和他一起跳。我摇摇头,不是我不想,而是我对打击乐有种本能的的排斥。
“你不喜欢,那就换一曲舒缓柔情的。”他换了一首曲子,房间里立刻回响起小提琴舒缓绵长的乐声。
可能是在我失忆以前对音乐就一窍不通吧,这首曲子虽说节奏感不那么强烈,却过于缠绵,如泣如诉,犹如闺中怨妇思念远征的夫君。也不知触动了我的哪根神经,我随口吟出一首古诗:“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我被自己惊呆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听到这首小提琴曲,怎么会想起这首古诗呢?难道是我的记忆并没有消失,它只是隐藏在大脑中的某个区域,音乐就是开启这个区域的钥匙?
我飞快地跑下楼,把刘医生吓了一跳。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看着我急切的样子,他惊讶地摇着头。
“不知道,我在网上打包下载的。”
“能再放一遍吗?”
刘医生又把这首曲子放了一遍,我侧耳仔细倾听,却没有了刚才的感触。仅仅如此,想起的还是那首古诗。
“你想起了什么?”看到我的表情,他似乎猜到了什么。
“奇怪,听到这首曲子,忽然想起一首古诗。我没有特意去想。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不好说。”他一边摸着稀疏的头发,一边皱着眉头,一副思考的样子。“就现在医学而言,还没有弄清记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能采用辅助疗法,尽可能使记忆一点点恢复。这样吧,我去找一些资料,看看对你的记忆有没有帮助。”他转身想走,忽然又折返,换了一曲欢快的曲子,才向他位于一楼最东面的房间走去。
我错愕地站着。刘医生的回答很像敷衍,仅说了一点众所周知的东西,实际上什么也没说。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的匆忙离去,很像是在逃避。逃避什么?难道我说错话了?没有啊,确实是听了那首小提琴曲让我想起了那首古诗。哎,真是一个捉摸不透的家伙。
上楼回到房间已是上午快十点。刚走进房间,就听见狗在叫,仿佛有陌生人接近那栋别墅。我不由纳闷起来,刚才刘医生回房时没有关音响,那段哀婉的小提琴曲结束后,接下来又是一首节奏感很强的曲子。
虽然没有打击乐那么剧烈,也是够闹人的,然而我却听到了狗的叫声。昨晚的情景和现在差不多,更何况那时夜已深,外面悄无声息,更应该听到狗叫才对。
来到窗前,眼前的一幕又令我生出许多疑问。下面别墅的大门前,停了一辆灰白色的越野车,还是昨天看到的那一辆。车旁站着一个男人,穿一件咖啡色的短大衣,一边踱着步子,一边看手表,显得十分焦躁。
那条狗很不知趣,虽说我看不见它藏在什么地方,可是那可怕的叫声,不绝于耳。
狗的叫声停止了,铁门一开,款款走出一位女郎。看她身上的装束,也就二十岁左右。她向汽车走去,中途忽然停下,向我驻足的窗户张望。我想她是发现有人偷窥,心中一惊,连忙躲到窗帘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