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噩耗
傍晚时分,宋衍用过晚饭后,闲来无事就如同往日一般,向着旁边的院子溜达过去,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那是林伯和冬生爷孙俩的住处。
“哼哈!”
“哼哈!”
尚未进门,就听到冬生正在练武,宋衍笑着摇了摇头,才推开了院子的门,也不打搅冬生,自顾自地坐在了院子的一边。
林伯从屋里走出来,捧着把花生,放在了院子的石桌上,两人就一边剥着花生,一边看冬生在小院中间一招一式练着。
没多久,冬生便满头大汗地走了过来,坐在了石桌边,捻起一颗花生塞在了嘴里,嚼地喷香。
冬生已经练了有几年了,宋衍知道,冬生的手劲很大,手臂粗的木棍一掌能轻松劈断,在宋衍看来已经很厉害了,
同样,冬生也觉得自己很厉害了,但林伯对此不置可否。
“知道控灵师吗?”林伯眯起了眼睛,眼神有些追忆之色道:“知道这个世界多广阔无垠吗?”
两个少年均是摇头不语,等待着林伯的解惑。
“那你们可知道这个世界,不但有我们人的存在,还有很多妖魔与我们共存于这天地间吗?你们可知道除了这乾莽大陆上的诸多国家,在遥远的海外又有什么?”
两少年再次摇头,但眼中的期待之色渐浓。
“乾莽大陆之外的就不说了,就说我们齐国,是不是很大,乾莽大陆自然就更大,如果马儿每天不停息地跑,要跑一整年才能横穿乾莽大陆!如果是走走停停,或许一辈子都走不完!”林伯说完,两个少年一个掰着手指头,一个拿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画起来,最后都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一时算不出马儿不停息地跑一年的路有多长远!
但应该非常,非常得远!
林伯微笑着说道:“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个世界有多大,而是这个浩渺的世界上,有一种人,不!或许已经不应该称呼为人,因为他们无所不能,他们就是控灵师!这乾莽大陆,他们最多只需要一个月,不用骑马儿跑就能穿越,而这个庞大的世界似乎就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他们才是主角,我们这些普通人只是蝼蚁而已!”
“爷爷,控灵师是什么样的?”冬生好奇追问:“为什么不用骑马,难道要靠两条腿跑吗?”
“不知道!”林伯的回答,让少年非常错愕,不知道还说这些做什么?
果然,林伯眼中露出追忆之色,继续道:“我也曾经也苦苦追寻过,想要成为控灵师,可是要成为控灵师是多么艰难啊!因为要有敏捷的身手,所以我炼武,可是这还不够!我们人都是有灵魂的,只有灵魂强大的人才能成为控灵师,因为只有强大的灵魂才能感知到这个天地间的灵气,灵气可以转换为火灵、水灵,当然还有其它各种各样的灵气,甚至是雷、冰等,不同的控灵师能掌控不同的力量,而控灵师的称呼中的控,就是指掌制,操控,他们能控制灵气,飞天遁地都可以,所以,他们根本不需要骑马,骑马太慢了!”
对于林伯说的这些,宋衍只是当做故事去听,因为离他生活的世界太过遥远,别说控灵师,哪怕今日林伯露的展露的武艺,都已经让他大开眼界了,原来人的速度可以如此快,反应可以如此敏捷。
宋衍心中也有闪过成为控灵师的想法,哪个少年没有憧憬过强大的力量?想归想,但他知道现实与理想的距离有多远,况且这不是理想,是幻想!所以最后宋衍也只是抱着一种观赏的态度去听,他的道路是努力读书,考取功名,这是他父亲从小就为他定下的人生道路。
冬生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当然他也想拥有控灵师的力量,他虽然也跟着宋衍读书写字,却并非为了考取功名,他的想法是使自己变得强大,可以保护少爷不受欺负,如果要能成为控灵师,那就更厉害了,谁也不能在欺负他们了不是?
这同样是林伯为冬生定下的人生道路!
“林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控灵师吗?为什么我们从来没见过?”宋衍突然问道,冬生也用一种好奇的目光询问着自己的爷爷。
林伯缓缓说道:“我年轻那会儿干地也是刀口舔血的买卖,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那时候身子骨结实,走南闯北,哪都去,魏国,燕国都去过,第一次遇到控灵师的时候,我人都吓傻了,看到那人是飘浮在空中,人居然可以飘浮在空中,这还不算,那人正与一头妖兽搏杀,那妖兽很大,至少有十多丈高,一半身子沉在水里,一半露出,一双眼睛闪着黄光,满口的尖利牙齿宛如梳齿一般,咆哮的声音震的人耳朵嗡嗡响,把岸边的山石都震塌了,全身冒着火焰!”
“林爷爷,那妖兽全身还会冒火啊?”
“那可不,我估摸着那妖兽是火属性妖兽,所以那控灵师才把它赶到了江水里,那会爷爷离着那妖兽还有几里地远,还想着靠近了看看,结果那妖兽发狂,一片火海席卷过来,那时候爷爷也怕得要死,连忙就跑,没命地跑!”
“爷爷,那是什么妖兽啊?后来那个飘着的人,哦不,那个控灵师打赢了吗?”冬生性子有些急,飞快地问道。
“爷爷也不知道啊,那时候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只在老远的地方听着那妖兽的咆哮,等到没声音了,再去的时候,除了浑浊的江水,坍塌的山峰,还有一片焦土,哪里还有什么妖兽,更别说那个控灵师了!后来也听到有人议论那事,好像说那妖兽没有死,是被那控灵师抓走了”
两个少年沉浸在林伯的故事中,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入夜多时,但依然没有停息的迹象,经过了今日之事,林伯似乎有意将一些乾莽大陆的一些秘闻告诉两个少年。
“少爷啊,这个世界,说到底都是强者为尊的,即便是你将来做官,也需要有强大的力量,不然是很难在这个世界上立足的,我让冬生练武,也是存着这个念头,日后你若为官,总有些事情是需要冬生这样的有武艺的人去做的,即便没有,保家护院也是要的!”
宋衍内心感动说道:“林爷爷您言重了,冬生对于我来说就是我的兄弟!”
“老奴也是报老爷当年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老爷搭救,我祖孙二人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林伯微微一笑,似乎是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娓娓出了当年的事情。
十多年前,林伯便是魏国的一个游侠儿,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干的都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但常言说地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林伯运气一直很好,虽然也常受伤流血,却并未遇到过绝境,但年纪渐长,反应都慢了许多,主要是武道修为一直停滞不前,难以寸进。
就在林伯感觉力不从心打算金盆洗手的时候,又接了一单活,本来林伯是拒绝的,但想到儿子和儿媳刚刚生了个大胖孙子,林家有后了,而且,这一单的报酬确实很是丰厚,林伯便接下了这一单,打算干完这一票就彻底地收手了。
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似乎是命里都安排好了一样,林伯不但身受重伤濒临死境,而且因为行踪被发现,导致儿子和儿媳命丧黄泉,浑身浴血的林伯只身抱着襁褓里的冬生逃了出来,那一日,正是寒冬腊月,所以林伯为孙儿取名冬生,并不仅仅因为冬生是冬天出生的,更是他祖孙俩在那个寒冬之夜逃出升天,再世为人的意思。
而那一日意外救出林伯祖孙的,正是宋富贵。
说完这些后,林伯从怀里慎重地掏出了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一层层打开后,里面是一块卷着的兽皮,很柔软,上面有字,似乎年代很是久远,兽皮颜色深沉而暗哑,连带着上面的字都不是很清晰了。
林伯手指拂过那张皮革,叹息了声道:“若说有缘,为何只给我这一份残篇,若说无缘,为何又老天又要将此物送至我面前,从而改变了我的一生!”
“爷爷,这是什么?为何我从未见过?”冬生按耐不住,开口询问道。
“这是爷爷这一身武艺的根源!”林伯打开兽皮,将其展示在二人面前道:“这是一套武道心法,是我偶然所得,只可惜并不完整,即便如此,我前半生也能凭此行走江湖了!”
冬生伸头看了会道:“爷爷,这些我都知道啊,您不是说给我听过了吗?”
宋衍一听,古怪地看了眼冬生,又抬头看向了林伯,只见林伯眼中带着期待之色地点了点头道:“也许少爷并无兴趣,但看看总归不吃亏对吧!”
“哈哈”宋衍的确对练武不感兴趣,本想推辞,但看到林伯期盼的眼神,最终还是拿起那块兽皮看了起来,总共也没多少个字,一炷香时间,上面的内容便已经滚瓜烂熟了。
见宋衍的确已经记住了,林伯好似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 ,将那块皮丢进了院子里的炭盆内,看着灰烬沉声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太过奇妙,谁也说不准将来会发生什么,多些准备总归是好的!”
宋衍并没有太过认真地听林伯唠叨,打了个哈哈,一看天色便知晓已经很晚了,便告辞回屋休息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宋衍依旧每日读书写字,冬生依旧每日练武,但不管是林伯,还是杨氏,都渐渐地显出了一丝焦虑,因为宋富贵依然没有回归,这让全家心头都笼罩了一层阴影。
这个世界并不像普通人看到的这样平和安宁,乾莽大陆不但地方辽阔,妖魔鬼怪更是盘踞世间,不但有武道修士还有控灵师这样的存在,虽然普通人感知不到,但林伯总归是见多识广的人,他的忧虑比杨氏更多。
乾莽历八百二十六年,大寒,天空的雪花大如鹅毛簌簌而落,一匹马顶着风雪缓慢地走入了开阳镇,马背上趴伏着一人,正是跟随宋富贵一起出去的手下,等到宋家接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马背上那汉子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林伯往那汉子心口渡了口真气,那汉子睁开眼看到林伯后,脸色浮现一片红润,立刻挣扎着起来,但林伯却不觉皱起了眉头。
这是回光返照,林伯已经探查过他的伤,身上刀伤无数,致命一击在后背,一支弩箭穿透了肺脏,能撑到现在实属奇迹。
果然,那汉子没说几句话,便咽气了,但他带回的消息,让林伯如遭雷击,也让整个宋家族人都沸腾起来,这几日他心头恍惚,本以为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想不到还是出事了!
宋富贵死了!
“娘!”宋衍一声悲呼,一把扶住了昏死过去的杨氏,掐了会人中,又灌了碗参汤,杨氏才醒过来,但醒过来之后的杨氏却如失去了魂魄,不言不语,只是默默流泪。
宋衍一直陪在杨氏身边,母子两人泪水干了又流,眼睛早就红肿如桃。
冬生虽然比宋衍大了些,同样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听从林伯的吩咐守在门口,同样流着眼泪看着那他们母子。
年三十的夜,本该守岁,但宋衍家客厅里却挤满了人,他们不是来拜早年的,是要账的,林伯在外面看了眼,便转身去请杨氏了,这终究是宋家族中的事情,还需要杨氏出面的。
“夫人!”林伯轻轻地喊了声,声音干涩,但依然咬了咬牙说道:“那个二叔爷也来了,宋家族中这些个人都在了,按夫人的吩咐,都让他们等着了!”
杨氏在宋衍的搀扶下,起身向着客厅走去,冬生跟在身后,怀里抱着一只木匣子。
一踏入客厅,嗡嗡的说话声顿时停止,数十人都看向了那对孤儿寡母,一身素白丧服,把这大过年的喜意冲刷地一干二净,有几个人暗暗地吐了口口水,嘴里嘀咕着什么,从他表情来看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杨氏环顾四周,最后看向宋衍点了点头,没有太多的废话,直接从匣子里抽出一张清单,逐一念过名字,后面都有所欠银两数目,宋衍念完后,杨氏问道:“数目可对?”
众人沉默不语,有些人却眼珠乱转,看向身边的人,也有些人装作根本没听到,自顾自地掏着耳朵。
“数目可对?”杨氏再次问道,众人依然毫无反应。
宋衍冷哼一声道:“好歹堂堂七尺男儿,却聚众欺负我等孤儿寡母,说出去也不怕丢了整个宋家的脸面,我母亲已经问了两次,如果再无人应,就当放弃了这银子!”
“哟,还真给祥贵叔说中了,这富贵家的崽儿也开始打鸣了哦!你说放弃就放弃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说话的是族中的一个堂兄,年纪比宋衍大了一轮不止,在族中已经有些位置,此刻阴阳怪气地出声说道。
上一次那些护卫被打的时候,他并没在场,而那些族人似乎也有意隐瞒了这件事,如果他知道当日的事情,或许他不会站出来说话,至少不会这样说话。
“掌嘴!”宋衍看都没看他,只是冷冷地说了声,一部分族人看向了宋衍面露震惊之色,还有一部分人眼中带着不屑之色。
呼的一声,一道人影极快闪过,那个昂着头打算继续废话的堂兄,横着身子便飞了出去摔在了地上,他挣扎着起来,吐出一口鲜血,一颗牙齿赫然与血水被一起吐了出来,含糊不清地叫嚷道:“回(谁),是回(谁)打我?”
“呵呵,是我打的,你要再放肆,我杀了你都行!”林伯佝偻着身子冷笑一声,幽幽地说道,却显得杀意十足。
“你个狗奴才,居然敢打人,来人!”宋祥贵跨出一步,正想喊一同来的护卫动手,却发现护卫都缩在了身后,犹豫不前,就因为上次的事情,他喊了更多的护卫,结果这些护卫尽是些吃软怕硬的货色。
一回头就见林伯森冷的目光看着自己,顿时心中一颤,讪讪地闭上嘴,又硬生生地退了回去,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可不想也被人把牙齿打断。
躺地上的那货,发现来的护卫全都蔫儿吧唧的,也不敢声张,再傻也明白了,连忙捂着脸连滚带爬地缩到了后面。
宋衍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一动,看着客厅中身材并不伟岸的林伯,却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气势。
“二爷爷,我娘刚才念的人,还请让他们都过来领钱!”宋衍突然感觉兴致缺缺,没有半点意思,连继续跟他们纠缠的想法都没有了。
这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目光短浅的小人,只懂得蝇营狗苟聚众之辈,他们永远只顾着眼前的利益,宋衍不由摇了摇头,看向了那个自始至终都端坐着一言不发,鸡皮鹤发的老者,宋家族里辈分最高的二爷爷。
“这个”老头最后环顾了下四周的人,张了张嘴支支吾吾说道:“既然大家没什么异议,那各自拿回自己的银子,这事儿,就这样算了吧,反正大家也没什么损失对吧!”
居然说大家都没什么损失!宋衍冷眼看着这一切,内心悲凉不已,抛开父亲不但是宋家主事人这件事不说,好歹还是他们族里的亲人吧,现在父亲出事,他们毫不关心此事,而是第一时间,跑来要回自己的银子!
宋衍孤儿寡母正是无助的时刻,他们却来落井下石,哪怕是个陌生人都不至于此,却正是这群族中之人干了出来!这个老眼昏花的老头最后一句大家都没有什么损失,就此定性,就此结束,他父亲的性命在他们心中似乎只是一个赚钱的工具,现在没了也无所谓,直至最后,没有人一个人出来安慰他们母子一句!
林伯此刻看向宋衍的目光中带着赞赏之意,这少年虽然性子温和,却也足够冷静,而且关键时刻还能果断行事。
昨夜里,宋衍找到林伯,与他说,如果明日有人耀武扬威,可以下狠手,哪怕与他们闹翻了都无所谓!所以,林伯一出来便打翻了一个出头之鸟,震慑了一下这群人。
“乌合之众,初虽相欢,后必相吐,虽善不亲也!”看着渐渐离去的人群,宋衍摇头一叹。
走在最后的二叔爷,似乎听到了宋衍的说的话,拄着拐的脚步顿了下,心中没来由地泛起一股悔意,但摸了下怀里的银票,笑了笑,也离开了宋衍家的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