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蝌蚪接着出门找妈妈
胖老头给秋红稀收拾出来一间平日里没人住的屋子,里里外外跑的脚都不沾地儿了。
两人把虞苍苔身上的伤全都敷上药又把内服的药给他灌下去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秋红稀饿得前腔贴后腔,可看着老头一大把年纪了又不好意思接着麻烦人家。只能从外面的药箱子里抓了两把赤小豆放壶里煮熟了吃,以此充饥。
她正自我安慰试着把茶壶里的热水想象成各种各样的汤,忽然听见床上的人低声说着些什么,像是被梦魇住了。
秋红稀蹲下身去凑近了听。
“你们这些畜牲,丧尽天良,畜牲!”
这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的,秋红稀看他气的满头大汗的样子,有些慌,赶忙伸手拍了拍他,小声叫道,“虞苍苔,虞苍苔!”
人没醒,她想了想试着换了个名字叫,“吴台?”
刹那间,方才还在睡梦中的人猝然睁眼,怒目圆睁,双眼中蛛网似的布满了红血丝,他眼睛看着秋红稀却好像看的不是她,是见了此生最痛恨的仇敌一般。虞苍苔双手青筋暴起,恶狠狠的掐住秋红稀的脖子抵在墙上,他像是地狱索命的厉鬼一般,咬着后槽牙厉声道,“你还敢来见我?你四处偷骗稚子,卖给世家淫辱,罔顾人命!你这个畜牲,我要杀了你!”
秋红稀被他扼住命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过弹指间,满身的血好像全都涌上了头,她拼了命的拿手去拍虞苍苔的胳膊,只是睡梦中的人像是觉不出痛来,两只手臂像是铁打的一样任凭她怎么挣也动弹不得。她努力让自己头脑清醒,趁着他往上提着自己脖子的空档,双脚卯足了力气猛劲朝他琵琶骨处踹去。
“噗通”一声,虞苍苔被秋红稀踢到在地,又像是没事人一样昏睡了过去。
秋红稀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脖子上刚刚被掐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嗓子像是被开水从里面滚过一遍似的,一句话都说不了了。
试着拿嗓子发声,只能像是上了岁数的老鸭子一样发出喑哑粗噶的动静。
她气的拿脚心蹬了一下虞苍苔的脚丫子。
事到如今也只能庆幸那老头给自己找的衣裳是个高领子的了,能把被掐出来的印子挡住,要不出门去非叫人以为自己被人谋杀未遂了。
约摸天亮的时候,虞苍苔的烧退了。秋红稀忙乎了大半宿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靠在太师椅上,脑袋一歪就睡着了。
梦见师姐了,师姐散了头发站在铜镜前,柔柔的冲着她笑,招呼她过来给她篦头发。
慢慢的师姐那张脸上长出了皱纹,头发也变的花白了,眼睛眯缝着,嘴巴因为掉了牙往里瘪了下去,嘴边上横七竖八的长满了皱纹,那张嘴开口道,“姑娘,你今多大了?叫什么名字?许了人家没有?”
秋红稀心里咯噔一声就醒了,眼前的人正是昨晚上的疯妇,她赶忙朝着虞苍苔那边看去,床上的人已经不在了。
“你那兄长已经起来了。”老妇人不等她问就说了。
正说着话,虞苍苔一瘸一拐的端着吃的进来了,到了桌子边就像烫手似的赶紧把东西放了下来,一面揉着肩膀一面朝着秋红稀露出来的脖子问,“你脖子上怎么弄的?”
秋红稀张了张嘴,“………”
虞苍苔皱眉,“啊?”
秋红稀又试着张了张嘴,“……”
虞苍苔琢磨了一会儿,斟酌道,“你不会是想要我喂你吧?”
秋红稀一脸颓废的躺在太师椅上,面色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江自流一行四人连着走了两天两夜总算到了京郊,她神色复杂的看着城门,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
齐暖律累的弓着背大虾米似的捶着后腰,唉声叹气的顶着两个斗大的黑眼圈。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一路颠簸,困的脑子不大正常了,迷迷瞪瞪的瞧着江自流望着城门的背影,感觉像是一根美人蜡烛似的。
几人在城门口站了不大一会儿,就进了城。
实在不是江自流不给齐暖律歇脚的功夫,是他们刚到城门口,康王就专门出城来接人了。
远远一看真是好大的阵仗,前前后后足足带了百余个亲卫,个个骑着高头大马,中间围着一个枣红色的轿子。
齐暖律脑袋歪在江自流肩上嘀咕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娶亲呢。”
“低声些,我一会儿和石斛去康王府,黄精送你回府。”
齐暖律苦着脸道,“啊?我不回去。我要去你府上。”
江自流看着她这副赖皮样子没忍住笑出声,拿手抵着她脑门道,“你呀!放心吧,你爹不在家,就你兄长在家呢。”说到这她又换了副面孔,“你要是不想你哥哥,非要上我府上来,我也同意。”
齐暖律一下子就站直了,“我想!我都两个月没见着我大哥了。”她飞快的瞄了一眼那轿子的位置,拉着黄精就跑,边跑边道,“你说完话记得派人传话给我,我去找你玩!”
江自流有些无奈的笑着冲她摆了摆手。
齐暖律前脚刚走,康王的轿子就落了地,掀开轿帘探出一张年轻消瘦的脸,又白净又水灵,长的跟个大姑娘似的。一看就是个娇养大的孩子,有什么心事全都摆在脸上,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
“听说江姑娘前些日子病了,可好些了吗?”康王说话的声音也和他那长相一样,温柔绵软的不像话。
“劳烦王爷记挂,现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康王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外面日头大,本王这轿子一个人坐也是无聊,姑娘若不嫌弃便也上来吧。”
江自流也不推辞。
刚上去,康王便憋不住话,直不楞登的问道,“姑娘前些日子给本王传的信,本王已经找王大人商量过了。姑娘可有什么谋划吗?”
江自流听他说话也不自觉的笑了。依照大梁祖制,所有未成年的皇子是不能养在母亲身边的,需得和其他皇子一起住着,统一找人看管照料。只是这一朝的皇上子嗣单薄,除了上面一个先皇后生的恭王,就剩他自己了。
恭王在他没出生的时候就出宫游历了,他这一出去就是十七年,音讯全无,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接着游历呢。
反正除了康王这个缺心眼的觉得自己兄长是厌倦富贵的日子上山当隐士去了,大家都觉得这孩子八成是死透了。
因此大梁就剩下个这么一根独苗苗,独苗苗他娘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什么都不肯把孩子送出去让别人养。皇上被她嚎的没办法就同意了。
整个皇宫里除了皇上就这么一个男丁,只要脑子正常的就都知道这皇位日后肯定是落在他手里。所以从小到大他都是顺风顺水,一个竞争对手都没有,他娘也是一个竞争对手都没有。
唯一的一个排的上号的就是先皇后,她跟先皇后都是和亲公主,她从北齐嫁过来,先皇后从北周嫁过来,北齐和北周也都被大梁灭了。唯一不同的一点就是,先皇后一来就是正室,她来了是侧室。连生个儿子都比先皇后晚了十一年。
她中年得子,恨不能把儿子直接摆在案头上一日三炷香的供着。
康王在日头底下多待一会儿她怕给晒化了,康王在马背上多待一会儿她怕给摔着了,康王在书房里多待一会儿,她怕给眼睛累瞎了…
好在康王本性不坏,没被她养废了。
皇上常年征战,动不动就跑出去御驾亲征,对宫里的事也不大清楚。还是前些年平定四方之后,他卸下担子闲来无事去看康王,结果发现这挺大个小伙子连马都不会骑。
气的他直接指着康王他娘的鼻子骂,别以为康王是他唯一的儿子就觉着皇位准保落在他手里,他还有一个在外面游历的儿子呢。就算那个儿子不回来,他也可以从宗室子弟里选一个来继位。
这可把康王他娘吓坏了,虽然皇上生的孩子少,可是他爹和他弟弟可都是老母鸡似的一窝一窝的生,家里面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儿子。
事到如今也只能把康王送到王丞相手里教导。
江自流随着康王进府,刚进了内院,就瞧见偌大的庭院里站着一个五十岁出头的男子。
那人长的精瘦,精神矍铄,腰板笔直。瘦长的脸上一双眼睛目光如炬,像是藏了刀子一样,在江自流身上剐了一圈,一句话未讲死盯着江自流不放。
江自流没行礼,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皮笑肉不笑的迎着他凛冽的目光。
还是康王看出气氛有些不对劲,赶忙道,“先生,这是本王先前跟你提的牵机堂少堂主,江自流,江姑娘。之前去汉中遇刺要不是有江姑娘在,本王怕是此刻已是一缕孤魂了。”
王愈此时才将眼睛稍微错开些,微微颔首道,“江姑娘似乎在京中有自己的府衙,改日在下定然登门道谢。”
江自流没接他的话,“想必这位是王大人吧?”
康王和事佬一样在边上又赶忙接话道,“是啊,是啊。”
“王大人做了大半辈子的北齐臣子,出身世家大族,天子门生,年少出仕,位列三公,世人谁不知道大人是个大忠臣,为国为民可谓是披肝沥胆。”她说到这已然是没了笑意,眼锋一扫,冷笑一声,“在下还以为国破时大人会以身殉国呢,想不到在这见着您了。”
她每说一个字,康王眼睛就大一分,说到最后眼珠子都要掉出来,要不是碍着身后还有个石斛站着,他都恨不能赶紧捂着她的嘴把她拖走了,忍不住低声叫她道,“江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