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门找人
夜色下几只信鸽划破长空,披着一身月色盘旋几周后向一处宅子俯冲下去。
庭院里正低头划拉着地上落叶的中年男子,一听见鸽子咕咕叫还有些烦,抬头一瞅见信鸽的颜色后,登时乐的地也不扫了,撒手撂下笤帚,手在围裙上上胡乱的蹭了两下就一颠儿一颠儿的跑去接鸽子了。
一双宽厚的大手缓缓接住鸽子,小心翼翼的摘下信件,那不到他小手指节大的信件放在他手里像是烫手似的怎么摆都不合适,最后掐着兰花指捏着瞧,笑的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上去了。
身后的同伴捡起他扔在一边的笤帚,啧了一声,接着扫地,“剑门关一来信,你就抢着接,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鸽子腿上绑金子了呢。”
男子也不生气,依旧是笑的见牙不见脸,“你懂个屁,剑门关一来信儿,少堂主的伤准能好一半,没准明天就能满地跑了。”
“那也得是秋姑娘来的信,要是柳公子来信啊,少堂主这伤啊怕是等到八十也好不利索了。”
男子给了他个白眼,展开信件,嘟囔道,“怪了,这上面怎么没火漆印啊。”
同伴拖着笤帚过来道,“我瞅瞅。”
两人翻来覆去的看了一圈,也没找着封口,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暗道不好,赶忙打开一看,上面只写了七个字,却一个字比一个字吓人。
秋红稀丢了,速查。
男子抓着腰间的围裙急得来回打转,“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啊,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堂主还闭关了,少堂主要是知道了,非得连夜跑出去找人不可。”
同伴虽然也是慌乱,但显然比他要冷静上许多,“这事万不可告诉少堂主,出了这样大的事剑门关那边柳公子肯定派人沿路找了,你这样,现在去让牵机堂从前在北齐和北周的旧部南下找人。”
“好,我这就去。”
“唉…等等,跟齐姑娘说一声让她也帮忙找找。”
“好,我这就去。”
“唉…等等,记住啊千万别贴画像。”
“好,我这就去。”
男子利索的解下腰上的围裙甩到一边去,头也不回转身就跑。同伴早就习以为常,老妈子似的自觉捡起来叠好。
他望着夜色里消失不见的身影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转身朝着少堂主的屋子走去。
进了正门之后还没看见少堂主,闻着她屋里面丝丝缕缕的往鼻子里钻的药味他就开始后悔了,话还没说呢,他就感觉已经要露馅了。
他探着头飞快的往屋里扫了一眼,榻上没人,书案上没人,药炉旁边没人,窗边…窗边有人!
心里咯噔一下,也轮不着脑子反应了,腿先跑了过去,哐当一声把窗户拍上,江自流头来不及收回去差点被窗框子夹着。
她一手拽着外袍,一手捂着脑袋,看着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属下,本想着说他两句,但又想起来自己有伤在身,他们反复的嘱咐自己不能见风,又有点不好意思。
好在她这个下属不知道今天晚上抽的什么疯,也没训他,勉强能把掉在地上的面子扣起来点。
石斛扶着她往屋内走,好容易占着理了,刚才的事让他心里升起来了一点底气,“少堂主可别再跑窗边站着去了,赶明个儿让齐姑娘发现了一准儿得说您。”
“我哪次透风都是私底下背着她,不都是你们告的状吗?”江自流走了几步忽然顿住往门口看了一眼,“黄精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啊,他困了,我就让他先回去睡觉了。”
江自流单手扶着书架子,扭过头来眼睛直直的盯着石斛,“困了?”
石斛对上江自流那双眼睛,一瞬间感觉整个后背的衣裳全被汗打湿了,他强打精神道,咧着嘴干笑道,“是,是啊,他今天干了一天的活了,累的沾枕头就着了。”
江自流没接他的话,只是往他怀里看去,石斛顺着她的视线一下子就看着黄精那厮留下的围裙了,一瞬间就哑了嗓子,这谎还没出屋呢就破了。
黄精除了遇见急事愿意把东西到处扔,旁的时候从来都是收拾的规规矩矩的,从来没有乱套的时候。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石斛咽了下口水,这得打哪说起啊,天爷啊,自己怎么就那么蠢让黄精办事,自己来报信啊。
但他心中咬定少堂主有伤出不了门,具体是哪出了什么事,她是肯定不知道的,为今之计就只能硬着头皮现编一个了。
刚要张嘴,就听见江自流在那头幽幽道,“秋红稀出什么事了?”
石斛一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汗毛自脚后跟起一路到头顶纷纷立了起来,大夏天硬是给他激起一身寒意,他还想装傻,“啊?”
“你肩上有根信鸽的羽毛,是剑门关专门用来传信的鸽子,剑门关往牵机堂飞的信鸽总共就四只,两个在柳飞绵那,两个在秋红稀那,我受伤的事柳飞绵是知道的。要是朝中出了什么乱子他就去找裴宗主商量了,那剑门关出事用的着他千里飞鸽传书的,就只有锦官儿了。”江自流伤没好透,一连串说了一大段话只觉得气短的厉害,接连着咳了好几下直接头晕腿软,捂着胸口瘫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石斛眼睛一闭,心一横,噗通一声跪下,“属下无能,剑门关传信,信上说秋姑娘丢了。”
江自流又猛的咳嗽了几声,摆手让他先起来,沉默了片刻,她老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锦官儿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丫头,她能老老实实的在山上待十六年,已经算的上是天降祥瑞了。好在剑门关那套剑法她学的已有八九成了,不担心她在外面挨欺负。
“不关你的事,黄精是去通知北齐旧部了吧?”
石斛低着头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给江自流倒茶一边道,“是,他还告诉齐姑娘去找了。”
江自流点了点头,“她跑出来,八成是这几个月我一直病着没给她写信,她心里不踏实憋不住了才下山的。”她精神不济说了几句话就累的偏着头,半眯着眼睛掐指算了算,“月初的时候是裴老宗主七十大寿,她大概是趁着那功夫混出来的。她平常不是去小剑山上练功,就是去七十二峰找师叔祖下棋去。这两个地方又鲜有人去,她又不怎么爱下来,柳飞绵能在十五天之后发现人丢了,已经算是不错了。”
说完话她捂着嘴又咳了起来,一面裹着外袍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石斛急忙跟上,“少堂主,这大晚上的您要上哪去啊?”
“回京。”江自流没走两步又开始佝偻着背咳了起来。
石斛一看急了,赶忙拦住她的去路,“少堂主去不得啊!且不说就扶风一路往京城去路途颠簸,您这伤还没好,这怎么能行啊?!”
“锦官儿从蜀中走了已经十五日了,我也只是能猜出来她大概是往北走肯定会进京城,若我晚一步到,她被王愈或者其他有心人带走了,这十六年的心血就会变的灰都不剩!到那个时候我这伤养好了又有什么用?”
江自流说罢就继续往外头走,冲着门口大喊了一声,“备车。”
石斛拦不住她急得赶紧从的榻上捞过来一件毯子就往江自流身上裹。
江自流受了伤身体虚的恨不能苍蝇蹬一脚都要躺三天,被他这么大力一裹住,又气又急,顿时又咳的像是个破风箱,呼啦呼啦的喘个不停。
院子里办完事的黄精和齐暖律往这边走,本想着跟石斛商量下对策。
结果撞见两人站在门口,一个捂嘴咳的像是随时要魂归离恨天,一个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替人裹着毯子,急得恨不能把人兜头塞进去。
黄精一眼就瞧出不对劲儿,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估摸着长了八百个心眼子的少堂主恐怕早就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只有齐暖律是个憨的,装模作样的上前问,“出什么事了?”说完话还冲着石斛挤咕了两下自己的大眼睛示意自己已经把事事情办好了。
石斛侧目斜了她一眼,低声清了下嗓子,“少堂主都知道了。”
江自流没功夫在这看他们唱大戏,裹着毯子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石斛知道今晚肯定是拦不住少宗主了,只能认命的赶紧跑去备车,让江自流少吹一会儿风。
又把马车窗户口都钉死了,四面都拿牛皮纸包了个严实,门口挡风的帘子都换成了冬日里用的夹棉的,又往里面放了床厚实的被子。看着别人赶车又不放心,怕江自流趁没人在偷偷把帘子卷起来透风,索性自己上阵亲自赶车。
齐暖律一脸震惊的看着被石斛拾掇完的马车,“你们家少堂主这是坐月子还是养伤啊?”
黄精打了个哈欠,“除了没多出个孩子来,受伤情况,失血状况也跟坐月子的都差不了多少。”
他砸吧了一下嘴,困的牙酸,强撑着眼皮看着重了影的马车,“郡主,早些上车歇息吧!怕是往后几天都消停不了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