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悲惨的童年
在母亲不在的日子里,她饱受寒冷与饥饿,一个人睡在母亲住的屋子里。记得有天晚上她迷迷糊糊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和人的嘈杂声,睁开眼睛一看,屋子里站了好多背着枪的陌生人,吓得瑟瑟发抖,后来外面又有人跑进来说:“他们追来了。”那些背枪的立刻往外走,走的时候一个没有背枪的对她说:“赶紧躲起来。”
她懵懵懂懂的穿上衣服,跟着他们躲在了外公家的地窖内,她不知发生了啥事了,只听见远处激烈的枪声,吓的浑身抖个不停,有一位年龄稍大的人以为她冷的抖,对她说:“来,把这个毯子披上就不冷了。”边说边给她披上毯子,还问她:“孩子,你家大人呢?”
她想说:“不知道。”可是嘴唇却抖的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枪声渐渐听不见了,那些人把她从地窖里抱出来说:“你回屋睡觉吧。”说完便走了,她披着毯子站在院子里瑟瑟抖着,忘记了哭,也忘记回屋子睡觉,只呆呆的站在院子里。天亮了,她才看见舅舅搀着外公,舅母搀着外婆从外面回来。
外婆一看见她就抱着哭,外公叹息着摸了摸她的头进屋去了,外婆看她抖的不停,喊来舅舅把她抱进屋子,问她话她也说不出来,就把她身上的毯子取下来让她躺下。她这才看清毯子的颜色是绿色的。
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一下子惊醒,想起来还要放羊,慌忙坐起来说:“我这就去放羊。”
旁边坐着的外婆说:“晓棠,你醒了?娃,别怕,你舅母让你爷爷放羊去了,昨晚那些人没打你吧?”外婆红着眼睛问道。
这才想起昨晚的事说:“没有,他们看我浑身发抖,就给我披上毯子,后来外面听不见枪声了,他们让我回屋睡觉,就走了。奶奶,其实我不是冷,我是吓的,那么多背枪的,黑乎乎站了一院子,我都不知道了……哎,我的毯子呢?”
“娃,别问了,你舅母拿走了。当时啊,那些人来的太快了,我让你舅舅喊你,可来不及了……”外婆抹着眼泪说道。
“外婆,你别哭了,我不是没事吗?”她帮外婆擦了擦眼泪。这时候舅舅和舅母进来了,舅舅问:“晓棠,睡醒了吗?”
舅母说:“晓棠,你手脚勤快,你看昨晚那些人在咱们门前打枪,有好多弹壳,你去捡回来,你舅舅卖了,舅母给你缝新衣服。”
她一听高兴的说:“好啊!我会捡好多好多。”
外婆一脸担忧地说:“不能去,危险!”
舅舅急忙说:“晓棠,不会有事的。你只管捡弹壳就行。”
外婆看了看舅舅欲言又止,满脸担忧的看了看她。她哧溜溜下炕穿上不合脚的鞋,舅舅背了一个大筐,给她一个小筐,她背着小筐,蹦蹦跳跳地跑到山上,一股难闻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山上到处飘着浓浓的烟雾,有些地方时不时“扑通”一声冒起一股浓烟。
舅舅说:“冒烟的地方你别去,那是些还没有完全爆炸的臭弹。”她应了一声,便满山满洼的拾弹壳,弹壳还真多,她发挥跑的快的特长,不大功夫拾满一筐,她背去倒在舅舅提的大筐里,又继续拾。
整整多半天,她和舅舅捡了差不多一筐弹壳,舅舅叫人帮忙抬回去。舅母还夸奖了她,那一天在舅舅家她不但得到夸奖,还吃的饱饱的。
后来,娘回来她给母亲说了这件事,没想到娘去和舅母吵了一架,从她们的吵架中她才知道,捡弹壳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如果运气不好,遇到还没炸的臭弹炸了,这条小命就交代了,怪不得在山上捡弹壳时没见着一个小孩,全是大人,也明白了外婆担忧的眼神。
她被娘送回了爹的家,还对她说:“再不回去,你会被舅母舅舅害死。我如果想你,会回来看你。”就这样,离开了外婆家。
回到家,她看到爹越发的苍老,哥哥的病更厉害了,完全不认识人,对她呲牙咧嘴,她吓得只能跟在爹的身旁寸步不离。
娘从爹家走的时候,才告诉她,她不在的这些日子其实是和爹打官司,争夺她的抚养权,回来才听外婆说:“队伍来舅舅舅母一家人逃命,不管她,也不顾她的死活去捡弹壳,娘的心寒了,决定放弃抚养权,让她回到爹身旁,但是,她常常想娘,这些年总会跑去腆着脸待几天。这不这次她刚去几天,父亲捎来话说哥哥去世,父亲病倒。她才和娘回来,没想到爹已病的不成样子,父亲知道他去世,留下她一人日子不好过,就对队长说:“谁给他送终就让她嫁给谁。”
她妥协了,不答应又能怎么样?不管男方家里条件咋样,她起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家,再也不让娘为难。
马德安虽然年龄大点,有五个娃,不过人还长的可以,个子高大,从他和娘说的那些话判断,还算一个实诚人。再说爹病了这么多天,没有人答应父亲提出的条件,眼看父亲不行了,如果不答应,爹一旦去世,她拿啥埋葬爹?
虽然她年龄不大,但是这几年她过怕了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看够了人情冷暖。如果不答应这门亲事,父亲死不瞑目,考虑再三,她当着爹娘的面答应了这门亲事。
今天,听娘说:“马家来人答应了咱们提的条件,不过马家有长辈去世,先给你爹把棺材备好,觉得马家人做事还可靠。”她一下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许多,只要父爹能瞑目,她也就别无它求了。
她也名正言顺的有一个家,一个属于自己的家。马德安的娃比自己小一岁又如何,不管干啥事,不偏不向,不难为他们也就是了,反正她绝不做舅母那样的人。
马德安比自己大十二岁又能怎么样?看着他高大结实的身影,起码能护她周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吃饭、穿衣睡觉,不被人呼来喝去。
马根生知道马建树把他的意思带给了刘家也就放心了,等四婶的葬礼一结束他就亲自过去。想着刘家人丁单薄,他先给刘先生把棺材备着,免得到时候慌乱。
四奶奶的丧事办完,马根生让德安和他一起去刘尧顺家,德安嫌刘晓棠年龄太小,不愿意,马根生的对德安说:“年龄和你相差不大的姑娘没有,都结婚生子了,就是有,你有五个孩子,谁会和你结婚?你和小棠的事,只要人家愿意就不错了,如果你不愿意,你这辈子只能打光棍了…德安被马根生骂清醒了,就跟着马根生去了一趟刘尧顺家。不知是刘尧顺给刘晓棠找了一个家,还是回光返照,精神被以前好多了,而且这几天饭量也增加了不少,根生的到来使刘先生显得非常的高兴。要晓棠扶他起来,靠被子坐好,和根生互通生辰八字,刘先生被马根生大几岁,便以老哥自居。
马根生问了刘尧顺的病情,安慰了几句,便说道德安和晓棠的婚事。刘尧顺说:“我这个人一辈子命苦,一个儿子还是个傻子,傻子就傻子吧,却也是个短命的,你看你比我小了几岁,孙子都几个了,我呢,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女了,农历五月她才过十四岁,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娃这几年受了很多的苦,本想着多陪她几年,等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给他找个可靠的人家,没想到我竟然病倒了,我知道我这病难熬过去……”说到这儿,刘尧顺微微喘息着。
“老哥,你想开些,我那侄子他只不过是个讨债的,至于晓棠,你放心,虽然说年龄小,进了我马家们绝不会亏待她的,安安也是一个过日子娃……”
“马家,我知道,前几年你们家可是村子数一数二的大户,不过老哥有几个请求,你看能不能答应?”刘尧顺看着马根生说道。
“老哥,你说,我听着。”根生笑着说道。
“我一死,刘家这一门就黑了,所以第一、礼钱我不要,你只要经管的把我埋了就行。二、等晓棠过了十五岁后不管我死不死再成亲。三,马德安一定要对晓棠好。老哥我就提这么几个要求,你们父子能答应我吗?”
“老哥你放心,我答应你,安安你快过答应你岳父。”
“爹,你老放心,我一定会对晓棠好的。”德安扑通跪倒在炕前向刘先生保证道,就这样德安和晓棠的亲事算是定下了,马德安又多了一项任务,担任起照顾生病的刘尧顺。
金玉梅看刘先生的病有起色,就回了娘家,照顾刘先生的活全部落在了晓棠的肩上。马德安隔三差五到刘先生家挑水,帮晓棠干活,就这样刘尧顺在一个月后去世,马根生和德安到刘先生家,把刘尧顺的丧事给料理了。刘晓棠哭的死去活来,金玉梅在刘尧顺去世后不放心晓棠,陪伴晓棠给刘尧顺守灵,头七过了,就把晓棠领走了,走的时候对马根生和德安说:“你放心,明年晓棠十五岁生日一过,看个日子就把婚事办了。”
德安心里一直暗叹自己命不好,没想到刘晓棠比他还命苦,起码他从小到大还有个家,还有父母,尽管父亲从小很排斥他,但是给他娶媳妇,领娃,迟早回家有一口热饭,可刘晓棠呢,在几岁的时候就颠沛流离,在人家看人脸色,吃不饱穿不暖,相比之下自己比刘晓棠好多了。
马德安的日子似乎有了盼头,从刘先生家回来,他就有了打算,不管怎样,他要给刘晓棠一个完完整整的家,她不希望没家的晓棠嫁过来跟着他住在别人的破窑洞里。
临近年关,马德安早出晚归,几个娃跟根生和秋月生活在一起,隔代亲在根生和秋月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对几个孙子很是溺爱,尤其是长林要啥根生给啥,尽量满足。德安一教育长林,根生就跟德安急,养就了长林好吃懒做投机取巧的性格。
长林都快十四了,整天贪玩,不干出力活去挣工分,嫌累。在公社成立的宣传队演节目,虽然演节目比较轻松,但是工分也相对少,宣传队今天在这个队上演一场,明天到那个队上演一场。德安和长林很少见面。
那天宣传队到堡子队演出《白毛女》社员利用休息时间看演出。德安也看,当白毛女出场那娴熟的动作和优美的唱腔赢得台下一阵阵掌声,德安问旁边的社员:“这是谁家的姑娘,演的真好!”旁边的社员大声笑道:“这是马德安家的姑娘,叫长林。”德安一听红着脸低着头出了人群。心里非常生气,男娃干啥不好,打扮的男不男女不女的去唱戏,晚上回去好好收拾收拾他。
长贵从小就不喜欢读书,每到上学的时候,他不是肚子疼就是头疼,要不就朵在庄稼地里等学一放,就从庄稼地里出来跟上其他学生回家,二年级还没上完,他就不去了,德安往学校送,根生说:“不想上学就甭上了,跟着我学喂牲口。”就这样只有七八岁的长贵跟着根生进出于牲口窑。
长明过继给德龙,在根生的要求下被送到学校,学习肯下功夫,学的还可以。德龙和巧巧对他不冷也不热。
长忠整天粘着秋月,德安想抱抱他,他都不肯,长富过继给德虎和小菊,小菊对长富视如己出,虽然一直有病,但是她对长富的爱丝毫没有减少,这倒让德安放了不少心。爱云去世后他和几个娃相处的时间很少,交流的也少。长林去宣传队他都不知道,害得他在社员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人,他想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申请个庄基,好好修个庄子,和娃们吃住在一块,不至于这么生疏。
说实话,德安搬回老屋后,无形中家里的一切重担又落在他的身上,首先一家人吃的粮食要用工分去挣,家里能挣工分的就是他和根生,他忙的根本没时间管孩子们,长林干啥没有耐心,今天干这,明天干那,这山看见那山高,靠不住。长贵已经不读书了,不用说将来长大和他一样在土里刨的吃,长明不管将来如何,他也管不着了,现在就剩下长忠乘年龄还小,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多接近孩子,多和孩子们说说话,这样不至于孩子和他生疏到这个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