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秋月反悔
王子宽和王晟楠四处打听，看谁家有男娃和他们换。王子宽也到桂珍家里去了一趟，让桂珍帮留心留心，看有没有这样的人家。桂珍首先就想到秋月，况且她听掌柜的这几天回来说：“根生曾对他说秋月生个男娃整天哭哭啼啼的，对娃爱搭不理的。”一大早，桂珍洗了把脸，用梳子梳凌乱的头发，穿了一件半新的花格子罩衫，让秀秀做饭便向马根生家来了。
一掀门帘，：“哟，嫂子你哭啥呀，坐月子哭会哭坏眼睛的。”
秋月擦了擦眼泪，勉强坐起来，拢了拢乱发有气没力地说：“来啦，坐吧桂珍。”又随手给龙龙掖了掖被子。桂珍看着炕上一张芦席千疮百孔，三口人只盖了一个又破又旧的被子，刚生的孩子用破布包着，在炕角里。想：“唉，人都说根生家喂了一只猪，生活比其他人好，我看和其他人家没区别。锅台上几乎没有什么家具。”桂珍边想边一抬屁股坐在炕沿上，秋月问：“桂珍妹子，一大早来有事吗？这掌柜的不在家，我又不方便……”。
“秋月嫂子，我把给娃买布剩下的钱给你，顺便陪你说说话，你看这老天爷就是不睁眼，你呢，想生一个丫头，结果却生了个男孩，我娘家兄弟媳妇想生个男孩，反而一连生了四个丫头片子……你说这生娃咋都扎堆了呢？”
秋月数了数桂珍接过的钱，暗暗心疼她的银元便叹了口气说：“桂珍妹子，有话就直说吧，你还跟我绕啥弯子呢。”
桂珍不自然的把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往前倾着身子，对着秋月耳朵小声说“嫂子，我娘家兄弟两口子想用生的这个女娃换个男娃，听说你很喜欢女娃，我想问你换不换？”同时还不忘观察着秋月的脸色。
秋月眼睛一亮，瞬间又暗淡下去“可……可……”话到嘴边又打住了，她想:用一个丫头片子就想换一个男孩这恐怕……她又想到了自家掌柜的，他会换吗？想到这里就对桂珍吞吞吐吐地说：“不知道我那掌柜的是咋想的？”
“我听我们掌柜的说他问过根生哥，根生哥说你们家男丁旺，倒是丫头稀缺，，愿意换，说反正你整天哭哭啼啼的。不好好给娃吃奶。”
“啥？愿意换？他是不是说赌气话？”
“我们掌柜的说根生哥就这样说的，让我过来问问你。”
“死鬼，这么大事，咋就不和我商量商量？”
秋月低头看了看炕角睡着的娃，心里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答应吧，舍不得自己身上掉下来这块肉，虽说是男孩，但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不答应，自己心心念念能有一个女儿，再说掌柜的都答应了……
桂珍看秋月一时发呆，以为秋月不愿意换，就说“嫂子，你好好想想，等根生哥回来你们再商量商量。” 说完匆匆地走了，走到门口大声说：“嫂子，我明儿听你回信。”
秋月在纠结中等到掌灯时分，根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他进了门，秋月收拾的吃了饭，问根生“桂珍说她娘家兄弟两口子想用生的小丫头换一个男孩，你是不是答应了？”
“你整天哭哭啼啼的，不是想要个丫头吗？换与不换你自己拿主意，我知道劝不了你，你干啥事一根筋，千万想好再做决定。”
秋月心里虽然矛盾极了，但又抑制不住想要一个丫头的冲动，这个想法太强烈了！忽然，她脑内灵光一闪，心里有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想法，于是她便一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换”。
王子宽一家笑了，这是三个孙女出世以来最快乐的一天。为了能让小梅生个男孩，费尽心思给大孙女取名招娣，二孙女取名盼娣，三孙女取名来娣。第四个还是生了个丫头。这不，托女儿桂珍的福他终于有孙子了。
小梅撩起衣襟给儿子吃奶，婆婆也顾不得尊严了，用手摸了摸男孩的小鸡鸡。王晟楠更是合不拢嘴。他的腰里感觉有一股劲蹭蹭的往上窜，走起路来蹬、蹬、蹬的有声。觉得生活在眼前又变得美好起来。感觉天一下子豁亮了不少。一大早就去给本村的王老善人家磨豆腐了。
笑容重新爬上了王子宽一家人的脸。
堡子村的马根生却是喜忧掺半，喜的是有了一个丫头，将来不用愁给娃娶媳妇了，出嫁了丫头的彩礼就可以给龙龙娶媳妇了。忧的是把自己的一脉血改姓王了，唉！不过给就给了。只要秋月不哭哭啼啼就行。可秋月就不一样了，她心里的想法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
一晃两个孩子要过一周岁了。王子宽早早起来和些泥把几孔窑洞前面抹了抹，晟楠忙着去镇上给儿子买长命锁，毛能能也没闲着，她把自家仅有的一只下蛋母鸡杀了，炖了一锅鸡汤，准备招待亲朋好友。说起来也是好笑，用孙女换回的孙子都快一年了，还没有给正儿八经的取一个名字，娃的乳名却挺多的，什么狗狗、牛牛、蛋蛋、……层出不穷，总之，谁抱娃时喜欢什么就叫什么，就这样，耽搁了一年，还没有给娃取一个学名。今天他准备抽空去一趟北村，问问“王神仙”看看给孙子取个什么名比较好，这不刚走到村口时和秋月打了个照面惊讶的问道：“这不是秋月吗你要到哪儿去呀”
“叔，您忘了，今天是您孙子的生日啊！”
“我就是给娃过生日的。”子宽心里隐隐觉得不妥，但又不好说什么，强挤出几丝笑容应付了几句。便默默的往回走。秋月的到来使气氛尴尬起来，但又碍于面子，又是儿子的亲娘，小梅不好发作。毛能能也蔫了，往日的威风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一家人对秋月的客套礼数自然少不了。
“妹子，你就让孩子叫我干妈吧，让我抱抱吧。小梅为难地看了看毛能能，嘴里蔫蔫的喊了声“妈～”手不由自主的把睡在炕上的儿子向里推了推，秋月见状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你也是过来人，毕竟怀胎十月，是我身上掉下来的的一块肉啊!就让我抱一下，我就走。”嘴里叨叨着，用力向门口摔出一股鼻涕，把手在衣襟上擦了擦，然后跪上炕，把小梅往后一推，身子斜躺下，伸出手强硬的把娃抱起来，小梅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奈何身子弱，被秋月一推，便倒在一边，毛能能本能的想抢娃，秋月胳膊一挥，毛能能由于脚小，便蹭蹭的向后退了几步，要不是后面桌子，毛能能铁定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准备向秋月发飙，秋月却说：“妹子，把炕上娃盖的小被子给我，我把娃包住吧，天这么冷，娃感冒了咋办？”边说边手脚麻利的把娃包了个严严实实。狗揭门帘式的跑了出去。小梅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跳下炕去追，毛能能踉踉跄跄边追边喊：“他爹，秋月把娃抱跑了，快！我们撵回来。”
躲在门外招娣、盼娣、来娣见弟弟被人抱走，便大哭起来，死死拽着秋月不放手。
王子宽黑着脸，颤巍巍的从牲口窑门口站了起来，拉着哭腔嘴里不住的说道“我的大孙子哎…”忽然一个趔趄，就要摔倒，他用力抓住门框，低下头双肩不住的抖动着，哽咽了一会后，竭斯底里的喊道：“放手!谁都不要追了，难道咱们追上再从她手里抢回来？在外人眼里，咱王家生不出男丁，抢人家马家的，我丢不起这个人。”小梅和婆婆愣在那里走也不是，退也不是。不要看平时王子宽在家不说话，任毛能能胡搅蛮缠，一旦大事大非面前王子宽还是一言九鼎。
“看那阵势，人家早就想好了。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个婆娘今天能做出这事来绝不是好缠的主，她能从我们手里把娃骗的抱走，说明她反悔了，咱要还是白要。看来这娃和咱们王家没缘呀！”王子宽说完便无力的顺着门溜到了地上……
王子宽虽然说出了一家人都不愿接受的大实话，但是小梅、毛能能毕竟是女人，况且抓屎挖尿一年了，小家伙都会花人心了。就这么被抱走了，屋子里一下空落落地。搁谁谁受的了？小梅哭的伤心欲绝，如果儿子是自己亲生的，何至于抓屎挖尿一年到头还是没儿……毛能能不停的叫骂：“秋月，你个不要脸的女人，抱走了我的孙女，又来抢去了我的孙子，你是一个骗子，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