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真相
沈安石平静地拿出手帕，擦干净身上黏答答的粥，然后看着云初沐意味不明的笑笑，把手帕扔在地上。
“带进来。”
他绕到云初沐身后，以一个环抱的姿势抱着她，捏着云初沐的下巴，亲昵地在她耳边蹭了蹭，手却毫不含糊的用力捏着，逼她抬起头。
士兵从帐外推推搡搡带进来几个被五花大绑着的人，看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云初沐难以置信地扭头看着沈安石——那是城东那家茶楼的老板娘。
沈安石招手让人重新端来一碗粥，然后凑到云初沐耳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
“看到了吗，他们，都是你永乐的子民，营帐外还跪着几十个，如果你不听话，不乖乖吃饭睡觉，我就会杀了他们。”
他把勺子往云初沐嘴边递了递，云初沐如梦初醒般直接抢过他手里的碗，哭都不敢哭出声音来，大口大口的喝完了碗里的粥。
她到底是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三天以后，沈安石带着云初沐回到了天俾郡王府。
云初沐的嗓子自那夜起就发不出声音了，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她始终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听沈安石不厌其烦逗她开心。
云初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有些自嘲的扯扯嘴角。
多可笑啊，以前是沈安石不说话，她变着法子逗他，现在却是刚好相反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一颗一颗砸下来了。
沈安石直接让云初沐住到自己殿里，各种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和奇珍异宝不要钱似的往云初沐那儿搬。
通常都是进来的时候在哪儿，就一直在哪儿堆灰了，她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正式恢复了天俾王世子身份的沈安石好像很忙，每天都早出晚归，但是不管每天有多少事，他都会不定时地抽时间到云初沐房间里坐会儿，自顾自的说说话，弹弹琴。
直到这个时候，云初沐都还算正常，起码偶尔会对沈安石的话有点反应，桃夭心里隐隐有了预感。
恐怕是在这之后又发生过什么，云初沐才会变成雍城外那个样子。
时间不快不慢的过去，转眼又是几个月。
“初沐，我从小就不得宠，父亲妻妾成群，府上世子众多，我母亲要我样样做到最好，除了争宠，我在她眼里似乎别无用处。”
云初沐面无表情地被他抱在怀里，听到这里也没太大反应。
她本能的抗拒沈安石的触碰，但后来发现怎么反抗结果都是一样的，干脆就随他去了。
沈安石仿佛感受不到她的不耐烦和无所谓，继续自说自话。
“没有人真心喜欢我。初沐，只有你，只有你是真的喜欢我的。”
“这样的话你说了三个月，不累吗？”云初沐实在忍无可忍，回头看着他出言讽刺。
沈安石微怔，却是意料之外的红了眼，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你……初沐，你，你许久没有跟我说过话了。”
连桃夭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说沈安石有心吧，害得别人家破人亡的又不是别人。说他没心吧，好好的一个世子又为了云初沐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
还能说什么？
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云初沐显然也是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反应，一时之间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天之后，沈安石和云初沐之间的关系似乎就开始有些缓和了。云初沐开始慢慢试着理解沈安石的欺骗，她想……
如果沈安石比她更适合当一个郡王的话，也许把永乐交给他不失为一件好事。
直到有一天，在沈安石外出办事的时候，他的殿里来了个不速之客——那位一心要杀云初沐的天俾郡王妃，沈安石的母亲。
桃夭本能地察觉到这个人的到来就是云初沐变成最后那个样子的原因，在她踏进大殿的时候居然鬼使神差的伸手想拦住她。
然而天俾郡王妃就这么穿过了她的手，一步一步朝着既定的路线走下去。
桃夭愣在原地。
伏战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拉回来。
“这是她的回忆，你帮不了她。”
他不禁庆幸灵识之海里没有人能真正感知他们，否则桃夭刚才那一下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
桃夭有些不甘的别开脸。
养尊处优妇人在云初沐对面坐下，怀里抱着一只毛色纯净的猫。
“永乐郡的郡王，果然很漂亮。难怪本宫的皇儿舍不得杀你，还两次三番的为了你顶撞本宫的命令。”
云初沐低着头摆弄窗边的兰草，恍若未闻。
沈安石的母亲不以为意地笑笑。
“安石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吧？无妨，本宫这个做娘亲的来帮他说。”
她刻意压低声音，笑的却是万分得意。
“云初沐，你可知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兰草的叶子突然被扯断，云初沐抬头，直直盯着她。
王妃假装害怕的拍拍胸口，眼里的讥讽却毫不掩饰，“干什么这么看着本宫呀？怪吓人的，你的父亲，不是突发恶疾，他是……中毒了。”
她从袖袋里拿出两包粉末扔在云初沐面前。接着笑道∶“中的还是我天俾秘毒，无色无味，看起来就像是突发恶疾一样……你不信啊？”
她朝云初沐招招手，“褐色这包呢，是能让人沉睡的熏香，你来闻闻看，是不是同你父亲去世那日你殿里点着的香料味道一样？至于白色这包嘛……”
她把粉末倒在桌上的茶水里，然后捏着猫的嘴把茶灌进去。云云初沐死死的握着拳头，指甲戳破手心，有温热的液体滴到做工精细的地毯上。
喝下茶水的猫被扔到地上，痛苦的扭着身体尖叫，听得云初沐头都快要炸了。半刻钟之后声音渐渐小下来，猫的身体一寸寸的僵硬，嘴角溢出鲜红的血。
她跌坐在地，胃里一阵天翻地覆的刺痛。云初沐趴在地上，疯狂的呕吐起来。
他父亲的死状……和这只猫一模一样。
天俾王妃走到云初沐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情倨傲。
“哼，本宫倒是好奇，你到底哪点值得本宫的皇儿为了你不惜违抗本宫的命令？不过，年轻人嘛，倒也能理解。你应该知道，安石很喜欢你。”
她蹲下来，用力捏着云初沐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可本宫的皇儿，天俾的王世子，怎么能娶一个卑贱的永乐人做王妃？不过本宫不会杀你，毕竟你如果死在本宫的手里，安石会恨死他的母亲的。留着你，又始终是个祸患。”
她看着云初沐勾了勾唇。
“所以本宫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你可知道罪人之城，雍城？算了，不知道也没关系。不过有一点你需得明白。你永乐郡的那些百姓啊……都被当做俘虏，带回了天俾……啊！”
话音未落，云初沐一口咬在她的手腕上，满眼是泪恶狠狠的盯着她。天俾王妃倒吸一口冷气后抽回手，反手一巴掌扇在云初沐脸上，然后揉着手腕退开了两步。
“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你以为你还是万人之上的郡王吗？本宫告诉你，你若是肯‘自愿’让本宫的人送你去雍城，你那上万子民便可以活着回到永乐郡。若是你不愿意……想来我天俾的将士杀一群手无寸铁的贱民，也不过几日。”
她掩着嘴娇笑，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约莫还有两个时辰，安石就要回来了。你可只有这一杯茶的时间考虑，过时不候。”
云初沐垂在身侧的手，在面前之人看不见的地方微微颤抖，紧握成拳，然而过了半晌又颓然松开。
今日之事，无非是天俾王妃借她父亲之死，斩断她与沈安石的最后一点情分，逼他离开天俾。
云初沐垂眸盯着自己的裙摆，没顶的绝望和无力感一点点涌上来，泪水好像也已经流干了，眼眶涩的发疼。
沈安石啊沈安石，为什么你非要在这种让我能看到一点点希望的时候，给我致命一击？
她心里原本是有过期待的。
云初沐之前气的不过是沈安石骗了她五年，她也想过沈安石也许比她更适合做一个郡王，把永乐交到他的手里未尝不可，如果他能善待永乐子民便再好不过，那云初沐退位也没什么。
可如今……如今有人来告诉她，她父王的死另有蹊跷。当年能在郡王府中自由进出的天俾人只有一个沈安石，那么下毒杀她父亲的人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最可笑的是这个凶手还是她自己带进去，养大成一匹狼的。
现在天俾王妃用永乐子民的性命来威胁她，她有权利说不吗？
她也不想再见到沈安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