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天俾王世子
云初沐瘦了很多，抱着都硌手。她身上还穿着银甲，带着从边关而来的肃杀之气，眼下有淡淡的乌青，身上还有股似有似无的药草味……沈安轻轻挣开她，打着手语问∶“郡王受伤了？”
云初沐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眼里闪过迷茫又挣扎的神色，过了很久才哑着嗓子开口∶“沈安，我可能……要送你离开一段时间了。”
沈安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我……我是个没用的郡王，守不好父亲留给我的子民，可是我真的尽力了……”低低的呜咽在大殿里响起，“我真的很努力的在带兵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天俾就像在我身边放了眼睛一样，他们总是能知道我下一步要干什么……”
沈安的身子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下。
“最多三日，天俾军就能攻破最后一道关卡，”云初沐看着他，“我有一位关系极好的朋友，他位高权重，定能护你周全。他不日便要动身前去北染大陆，我已经让人给他送了信，天一亮你就跟着我的人去找他，离开这里，离开……离开我，不要再回来了。”
沈安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会儿他才抬起头，漂亮的手指上下翻飞。
“郡王呢？我去北染，你呢？”
云初沐摇头，“我不能走。”
“我是永乐的郡王，护不住永乐已是罪大恶极。我的将士没有放弃，子民没有放弃，我更不可能放弃，我要守到最后一刻。”
“永乐王族可以有战而败的郡王，但绝不能有不战而退的懦夫。”
沈安没再拒绝。
因为很快……他们就会再见面了。
送走沈安以后，云初沐叫来了守城的禁军将领。
“见过郡王。”
跟随先郡王征战多年的将军低着头，恭敬地现站在这位永乐有史以来唯一一位女郡王面前。
平心而论，云初沐是个很好的郡王，足智多谋，杀伐果断。只是这次天俾如有神助，对永乐的一兵一卒，攻防之势都了如指掌，他们不是没有找过细作，可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也许……真是天要亡永乐吧。
“传令下去，将城中百姓全部迁入王府，剩下的军队随我驻守城外，无论最后是战是降，都要护住百姓。”
将军脸色大变，开口劝阻道∶“郡王不可！永乐立郡以来从未有郡王挡在百姓之前的先例，您是一郡之王，怎能以身犯险？臣了调遣一支小队护送郡王离开永乐，留得青山在，才能东山再……”
“闭嘴！”云初沐拔出佩剑将面前的桌子斩成两半，反手把剑掷到他脚边，剑刃没入地底三寸。
“按我说的做，你今天说过的话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遍，再有说逃动摇军心者，就地诛杀！”
殿外的天空阴沉得仿佛能滴得出水，黑云翻涌，压的人透不过气。
天俾军来的比想象中要快。
云初沐坐在军帐里，带着三分傲气打量破门而入，用剑指着她的士兵，背挺得笔直。
即使是阶下囚，她也是永乐郡王。
“王妃说了……谁，谁能拿下永乐郡王的首级，就加官封爵！”
云初沐嗤笑一声，“就凭你？”
剑刃高高扬起，云初沐眯起眼睛，手慢慢搭上腰间的佩剑。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帐外一支羽箭呼啸而来，与士兵手里的剑撞在一起，在她鬓边擦出一串火花。
云初沐猛然睁大眼睛，看向帐外信步而入的人。
沈安！
“谁让你来这儿的？！赶紧走啊！”云初沐抽出剑，三两下放到离自己最近的两个士兵，冲到沈安面前，一把拉住他，“我不是让人送你走了吗？这儿太危险了，我先带你出去……”
沈安盯着她，眼里说不清是嘲弄多一些还是怜悯多一些。
他挣开云初沐的手。
云初沐诧异的回头，然后才发现沈安整个人都有些不太一样了。
他没有穿着自己专门让司衣局给他做的月白色长衫，而是换了一身绛紫色的蟒袍。而且他身后的士兵们为什么看起来都这么恭敬？
云初沐觉得自己一定是这些日子累坏了，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
沈安捏着她的下巴，在她痛苦纠结的眼神里开了口。
“天俾王世子沈安石，见过永乐郡王。”
云初沐怔在原地，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沈安，不对，应该是沈安石，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扭头对身后的士兵吩咐到∶“把她送到本王那里，好好看住。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许动她。”
士兵有些迟疑，“可是王妃有令……”
“母亲那边本王自会交代，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
云初沐从那句“天俾王世子沈安石”之后，整个人就一直是蒙的。
桃夭看在眼里，已经连叹气都叹不出来了。
这个人一直在骗她，连名字都是假的。他不叫沈安，叫沈安石。他也不是什么无家可归的小哑巴，而是天俾郡金口玉言的世子殿下。
云初沐觉得自己这里面活的像个傻子。
如此一来就什么都说的通了，难怪天俾对永乐的行军布阵如此清楚，难怪自己查来查去什么都查不出来，原来最大的奸细就是她亲手养大的一匹狼，偏偏自己还从未对他起过疑心。
云初沐抬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的沈安石，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世子爷……您真是好算计啊。”
沈安石满不在乎的笑笑，伸手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地上凉，起来。”
云初沐照着他的脸一巴掌扇上去，一边哭一边笑，像个疯子，可悲又可笑，她抖着手用力按在心脏的位置，痛的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你怎么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你演给谁看！”
云初沐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沈安石被打的头都偏到了一边。但他什么都没说，伸出舌头顶顶腮帮子，再看向云初沐的时候依然是笑着的。
云初沐气疯了，哭着抓起桌上的花瓶就对着沈安石的头狠狠砸下去。
他身形晃了一下，云初沐推开他转身就往外跑。沈安石甩甩头，一把把她拽回自己怀里用力抱着。
“初沐，我知道你生气，你想打想骂都可以，东西想怎么砸怎么砸，不够我再让人送来……但是你不能走，你不是说过你只有我了吗？不要走。”
云初沐掐他踢他打他，拼了命地推他，沈安石都不为所动，不顾自己额头上被砸出来的那一大条口子，死死抱着云初沐不松手。
云初沐哭到最后哭得全身无力，泄了气一般的瘫软在他怀里，眼神空洞，愣愣地盯着地上碎裂的瓷片。
“沈安石，你是个疯子。”
沈安石轻轻吻着她的发顶，闻言顿了一下，随即笑道∶“疯子就疯子吧，总比再也见不到你好，你乖乖的，我们就能回到以前了。”
没关系的，沈安石安慰自己。
云初沐现在只是接受不了他是天俾王世子的身份而已，时间久了就能释怀了，只要……只要云初沐不知道那件事情，她就不会真的生自己的气。
沈安石把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然后掀起帘子走了出去。
云初沐躺在床上，麻木的盯着帐顶，脑子里一片混乱。
不知道躺了多久，门口传来动静，沈安石端着一碗莲子粥走进来。云初沐闻到味道的那一瞬间就知道是他亲手做的。
熟悉的味道溢满整个营帐，但云初沐只想呕吐，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痛苦缠住了她。
他要干什么？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吗？
沈安石扶着她坐起来。舀了一勺粥吹冷，动作说得上是温柔的喂到她嘴边——
云初沐嫌恶地扭开头，扬手一巴掌把粥打翻，粘稠的粥尽数泼在沈安石身上，他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