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竹林高歌
笔架山旁的坑洞底部，三具尸首，还有一些焦炭、木片和破布，经核验后都绑上绳索拉上去了。
现在就剩十六名衙役，还有快班的零一和零七在忙活。
衙役们抡动锄头，在正中央的巨大土包挖土，要把那块“陨石”挖出来。零一和零七围着坑底，做最后的检查。
还有一个时辰太阳就下山了，到时点火把也看不清。
将近一天了，土包下还是时而冒出焦糊的铁腥味。呛得众人难受，鼻子上围上布条也挡不住。
在食昼后，大伙就接连着干。阳光照射下，坑底闷热异常，个个全身都湿透了。
“歇一歇吧！喝点水。”黄二牯招呼大伙休息。他拿上水袋走去两个捕手那边。
“诶！”他招呼一声，把水袋扔了过去，说道：“歇一歇，太热了。我那边今日是交不了差了。”
肖科二人也停下，拔开水袋塞子大口灌水。肖科歇口气，对辰月颜说道：“早上太仓促，叫你回来再细查一次，还老大不情愿，还是有发现的吧！”
辰月颜擦擦汗，回道：“是的、是的。零一是最好的捕快，你多教教我。”
听说他们有发现，黄二牯赶忙问：“有何发现？”
肖科指着旁边一堆物事说：“怪事，那三人像是住在里头的。”
黄二牯走过去翻看，有两个烧糊变形的铜盆，几只布鞋，还有一些碎布衣物、小的玩偶物事。都是肖科他们在焦土里翻出来的。
“确实像，搬上去的焦炭、木片，也很像是家具。嗯……怎么可能呢？”黄二牯说。
肖科摸着下巴，说：“按此深度，坑底就在山脚下了。应该有个洞口可以进来，只是里边的通道，被震塌埋住，故而看不到。”
“走！”他把水袋给回黄二牯，对辰月颜说：“零七，我先上去，你把这些物事包好绑在那绳索上。你跑得快，一会儿山下汇合。”
……
到了山下，肖科二人发现一个山洞。点起火折子进去，看是一个封闭的山洞，洞里完好无损，就出来了。
“不是这里！我们去旁边看看。”肖科说道。
他转头看去，发现辰月颜指着旁边不远处，顺着她指的地方细看：“咦，那不是林先生的好友吗？”
他朝那边喊去：“阿哥，你怎么在这里？”
那边站着的正是陈三牯，听有人招呼，就走过来。
捕手们不对外称名，身着常服，一般人都不认识。肖科日常巡查于市井之间，偶尔会看到林烙跟好友一起吃酒聚餐，那也不奇怪。
陈三牯走过来，看着这两人，猜想是一对小夫妻，拱手说道：“两位怎么在此，危险！昨夜……”
肖科也拱手道：“阿哥，昨夜就是被这流星惊醒，我们也来看看。山上撞出个大坑，没什么热闹，就下来走走。你也是来看景致的？”
“呵呵！”陈三牯苦笑到：“你们有福，我们没那么清闲。我在旁边工地干活，新砌的墙全被震塌了。好在还没糊上泥浆，损失不大，就是费工。”
实际上，陈三牯担心小四安危，刚去洞内看了看。洞没塌，洞壁上的纸张被揭去了，他猜想应该没事，就出来了。走不远就被肖科他们看到。
“那阿哥，你忙着。我们去旁边看看去。”肖科说完，就走开了。
辰月颜赶紧跟上，问道：“林先生的好友，你们认识？”
肖科回答：“不认识，远远看到他们几次一起吃酒。”
二人又走了约百丈，他们发现了一个洞口，已经被泥土沙石堵住，倾泻出来几丈远，应该就是这里。
要挖通难度不小，便决定先回衙禀报。
……
在长潭湖边，有一个出名的景致，叫“一线天”。林烙一直没去过，想到就在不远，就要小溪带他去。
他问小溪：“你是什么时候来过？”
“阿仙哥就是在这里，捡到我的呀！”小溪眨眨大眼睛，抬头看着林烙回答：“我只记得在这里玩，后来一直哭，再之前的事就不记得了。”
不记得，林烙想想，对小溪说：“那时候你应该就是四五岁，小娃娃不记得四岁以前的事情。阿仙妹说你那时算六岁，多了一两年。”
边聊边走，很快就到了山脚下，小溪指着石山说：“就在那里。烙哥，你去吧！”
林烙抱起小溪，闻着一大股臭味，也不计较。拿出一张银票，塞进小溪袖筒里。
在他耳边说：“这五十两银票，你先给阿仙妹，昨夜忘给他了。以后每次来，你叫驴车就停在这山脚下等你，不远不近地，我们好谈事。”
拍拍小溪屁股，把他放下，就上山去了。乱石很多，林烙小心地往上走。一刻钟后，上到了“一线天”的山前。只见一块巨石挡在进峡谷的路口，他轻跃上去。
眼前确实是一片好景致，这是两座石山间隙，天然形成的小峡谷。远处有细长瀑布流下，值此酷暑，这边分外凉爽。头顶一道窄缝，一线天由此得名。
今日倒是没有游人来赏景，林烙居此美景之间，顿感惬意。地面走起来坑坑洼洼的，有一片片积水，要跳着走才不会打湿鞋。
向前走了一会儿，他看到左边离地约两丈处，还有个石台伸出，上面伸出几枝竹叶。
兴之所至，林烙决定攀上去，从上面看过去景致更好。他轻身功夫不好，要是修为稍高一些，便可以在跳起在山壁借力，再往上一纵即可到那石台。
上来费了点劲，他觉得还是很值得。看看周遭美景，林烙在一块干的石头上，调息静气，收摄心神，修习小周天内功。
引气归田时，天色暗下来了。再暗一些，就不好下去地面了。林烙准备下去，夜间到涂三镇家借宿去。
正要攀着石头下去，突觉得旁边隐隐有亮光透出，他便过去看看。原来山壁中一个孔洞，那微光便是从孔洞中透出。林烙想，莫非里面有人居住。
孔洞仅容一人钻入，地下是石质的，跳下感觉非常坚硬。里边狭窄，林烙觉得既然进来了，就循着亮光进去看看。他摸摸腰间，确认神器别在腰间，就大胆走进去。
里边七弯八拐的，边摸边走了两三刻钟，又见到一个大一些的孔洞，林烙没有犹豫，钻了过去。
里边就大不同了，林烙看极远处，有几个火把传出的亮光，头顶之上约百丈处，有一个不大的洞，可看到点点星光。
这个大洞中，弥漫着竹子的清香气，莫非是什么世外仙境。林烙被吸引着，往亮光处走去。
走出几百步，地面渐渐松软，原来到了沙土地了。又往前走，眼前开始浮现出一阵阵幻影，幻影不断往两边散去。林烙突然惊到，有人布阵。
他闭上眼睛，定了定神。睁眼时看去，幻影消失了，面前是一堵石壁，两边各是一条小道。他笑了笑，把腰间宝器解下，握在手中，径直往石壁走去。
他知道，这是“迷魂阵”。布阵人在地下不同方位，埋了大量的磁石和药材，扰人心智。如跟着眼前的幻像走的话，会绕回到起点。
他师父教过解法，越是有阻挡的地方，就越是路。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就往石壁上撞去，眼见要碰上了，却没有接触到石壁，穿了过去。他就找有阻挡物的所在，一处一处穿过去。
这样“碰壁”八处以后，眼前就豁然开朗了。林烙发现，自己已置身一片竹林之间，前方火光闪闪，还传来一阵阵谈笑声。
他对此情形，感觉非常熟悉，又一时说不上来。就往前走去，走出那片竹林，眼前的景象让他恍然大悟，“竹林七贤”。
魏晋的风流仿佛尽收眼底，“竹林七贤”在此诗文对唱，痛饮高歌。林烙见此，真感觉梦中都不曾领略此境。
虽未见嵇康打铁，刘伶醉酒。但此七人也是散座一地，举碗豪饮。袒胸露背，披散着头发，衣衫也是古时穿着。
“能入此地，道缘不浅。小阿哥，下来吃酒。”有声音传来，招呼林烙下去，他正求之不得。
来到众人饮酒之地，刚要拱手行礼。他一想不对，就像在日间湖边时一般，把发髻散开，敞着胸膛，脱下靴子。赤脚走到一个高大壮实的汉子旁边，席地而坐。
找酒时，却没人给他。
“适才，王平你那一句‘林涧深处有狂人’甚好，林涧之地本是无欲无求、避世之人所居。此狂人何居于此，好句。”林烙对面的一位老者发话，看来他是酒司令。
这酒司令拿起身边酒坛，走过林烙左边第二位的中年男子身旁，说：“为兄给你斟酒！来，满饮此碗。”两人一饮而尽，众人拊掌叫好。
“到我！”旁边的大汉喊一声，开始酝酿：“嗯……”
其他人听着，他老念不出来第一句，就起哄：“快些、快些……”
大汉叫道：“莫吵、莫吵……嗯……有了。昔时偶遇炼铁匠，山中狂啸震九霄。功名不抵壶中物，林涧深处有异人。”
林烙听着，大汉自比嵇康，羡其狂放不羁。但是，此诗平平无奇，堆辞砌句的，看来得不着酒喝了。此酒令，应是要求所作诗中，须含有“昔时偶遇、林涧深处”，局限大，出佳篇不易。
果然，众人都在叫嚷“不好、不好”！那酒司令点评：“侯魁此诗，词句不顺，末句无奇。罚水一罐。”
听到点评，大汉拍地懊恼：“两轮吃不到酒，倒是灌了一肚子水。”
便有一人，提水罐过来，大汉接过，抵着嘴便牛饮。林烙看着好笑，也觉得好玩。该到右侧之人，却没有动静。他省到，到自己了。
也跟这侯魁一样，说道：“到我！”便开始酝酿：“嗯……昔时偶遇炼铁匠，枉带仙骨啸云间。广陵一曲今未散，林涧深处无此人。”
念完，他看到侯魁呆看着他。突然呼啦啦起身把他抱起来，其他人都涌过来。都在高喊：“赐醉、赐醉、赐醉……”
酒司令起身，拿起酒坛过来，把整个坛子给到林烙。林烙掂了掂，起码还有二斤酒，不过酒香扑鼻，也不多想，就端起痛饮。
喝完了酒，众人都嬉笑着推搡他。这时，酒司令回去坐下，说道：“归坐！”
众人就散开坐下。酒气没上头的时候，林烙还兴高采烈地，跟众人一起玩。感觉自己真的身处竹林中，与七位故友谈笑今古，愤世傲物。……在之后，慢慢地，他就滑倒在地了，酣睡时嘴角带着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