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颗麦芽糖
十六晚亥时，一颗流星坠落到文福村的笔架山旁，在山体上，撞击出一个五十丈见方，深二十八丈的大坑。
快班紧急召集，四散探查，确定了坠落地。十七日寅时，郭明雅带众官吏衙属到了撞击坑边。太阳还未升起，周边只有众人手持火把的微光。
身边不停有衙役报告周边的人员、财物损失情况。郭明雅下意识找林烙询问，两边看看，才想起林烙走了。他召来汤班头，指着大坑问：“下去探了吗？”
汤班头拱手回禀：“两名捕手下去了，零一和零七，就是肖科和那个辰月颜。坑洞已用长绳丈量，深达二十八丈。他们身手好些，下去有半个时辰了。”
郭明雅要过一支火把，往大坑照，探身往下看。丘学看到，向众人一挥手，几十支火把同时照去。只见此坑是斜的，斜度很大，普通人只能腰系长绳，慢慢地退着下去。
大坑四周呈爆裂状，像水珠滴入水面时，四溅的小水滴一样。坑底部漆黑一片，看不到有何情况，只是时而有一阵铁腥味传上来。
怎么会有铁腥味，难道陨石燃烧所发出？郭明雅不解。
“有尸首、有尸首！”肖科的喊话，带着回音，从底下传上来。
郭明雅一惊，刚刚报来的情况，主要是土屋倒塌，老者受惊吓昏厥、有人被压断手脚等等，没有人员死亡情况发生。想不到，在撞击坑里头，会有人员伤亡。
他向丘学看去，丘学会意，向下方喊去：“有几具？可有伤者！”
“嗯……暂时发现三具，未发现伤者。咦……”下方传来女声，是辰月颜的声音。
“有一摊水银，咦……”她的喊声又传上来。
丘学没理会水银之事，重要的是尸首，他又喊道：“勿触碰尸身，待日出后，仵作下去查验完再作计较。”
“得令！诶，你……”肖科的喊声传上来。
丘学听到恐有变故，急喊：“零一，何事？”
“没事，零七跑上去了。”
“这零七，刚来两天就不讲规矩。”汤班头跺脚骂道。
这时，在坑洞斜坡上，辰月颜攀着牢靠的石头，一边看着什么一边往上攀爬。距离地面约一丈时，右足轻点石块，腾空跃出坑洞。众人见此身手，都暗自赞叹。
汤班头看到辰月颜上来，责备道：“零七，你未与零一商议，擅自行动。为何要上来！”
辰月颜听班头责备，她回答到在：“你说不用会做人的，班头。我在做事呢！”
“可不是此意，你曲解了。”汤班头苦笑，在上官面前很是尴尬。对辰月颜说：“有何发现？”
辰月颜掏出一块布包，看上去是随地捡的破布叠起来的。小心翼翼地打开，还“哎呦、哎呦”的叫唤。
她赶紧用双手捧着，呈到郭明雅几人面前，说道：“太爷、丘主簿，你们看。呦、呦，快没了。”
郭明雅几人看到，布上有不少银色亮点闪烁。火把凑前就看不清楚，暗处更清晰些。但是，不一会儿就没了，像是从布里漏出去了。
“班头，地下有一摊此物，看着像水银。一直往上走都有，快到坑口时没了！”她又俯身下来，在地下仔细观察，说：“上边也没有了。”
……
长潭湖风光迤逦，莲叶飘香。在烈日下，湖水波光粼粼，渔舟在其间穿梭，像一幅神仙图画。湖中冒出来很多个小山包，因为湖本就不大，山包也称不上岛了。
林烙此时，正在岸边欣赏湖景。心中踌躇，要不要去“拈花庵”。
昨日，当他跟辰月颜说起，想更好与那神器结合，激发此物最大潜力时。辰月颜让他去“拈花庵”，找她师父宏愿大师。当时他就想到，可到长潭藏身。
对林烙来说，他知道近来种种异事，背后一定隐藏了巨大阴谋。昨夜的流星坠落，也绝不是天象奇观。
闹出这么大动静，潮州府定会派员下来，巡视灾情。“皮爷”也肯定会蛰伏些时日，等待风声过去，暂时不会大动干戈。
他想隐匿起来，如果“皮爷”一伙要找他，肯定会暴露在乞儿们的眼皮底下。自己躲在暗处，可以同时得到衙门和乞儿的消息，会获得极大的主动权。
经他昨日安排后，县城、各乡各村，包括北寨后山都有会衙役或乞儿蹲守。现在，他就等着各方消息传来，再定行动。
这长潭村，不在文福、北寨和涂家周边，是藏身的理想之所。离县城仅有十几里路程，官道平坦，骑快马三刻钟即可进城。
选定之后，他要了件乞儿外衣套上，半夜就从破茅草屋赶到了长潭湖边。而他新收的小书童林曦文，就成为他跟各方的联络桥梁。
林烙在脑中，将事情梳理清晰后，就转向提升武艺的方面。他从不打扰出家人清修，自是不想去找宏愿大师。且道门佛门武功各异，不是数日就可融合自如的。
这还是其次，关键在于这神器，不临敌时不会起变化。而且，变幻出的武器，握在手中虽有质感，但重量比一根木块还轻。不能熟练掌握的话，要对付绝顶高手肯定不行。
小四给把神器给了自己，又不现身教授使用之道，只好自己琢磨了。昨夜的流星撞击，如果是“皮爷”发动的袭击，可能就是冲着小四去的。现在小四还在不在，都不好说。
暂时想不到办法，林烙干脆闭目养神。吹吹湖边清风，等林曦文来了再说。
……
昨日，涂有德下山后，小心翼翼地躲过各处盘查点。来到了县城边上的约定地点，一会儿功夫，来了驾马车。下来两个人，给他蒙上双眼，扶上马车接走了。
在打手聚集的地方等了一夜，其间有人给他送来餐食，却没人接见。他知道，等“探迹”显灵，“皮爷”就该找他了。
果然，到了晌午，有两个“皮爷”身边人过来了。再次蒙上眼睛后，他坐上马车被带到了另一处所在。
一路上，涂有德都在仔细听，仔细感受路面的情况。留意一路来有什么声音，有几处拐角，上山还是下山等。
从在山上定下心神后，天资聪颖的涂有德就醒过来了。他想这次后，“皮爷”定会重用自己，自己要争取最大的获益。还要尽力了解更多情况，在某个时候，说不定能反客为主。
还是在那间昏暗的屋子里，涂有德见到了“皮爷”。看得出“皮爷”心情不错，即使蒙面，也能看到他眉间舒展，目光柔和。指着身旁的椅子，首次示意他坐下。
说话的还是紧随“皮爷”的客家男童，他说：“涂少爷，你完成了任务，很好。接下来，你要带着你的人回到后山去，继续挖掘。”
涂有德问：“马上入北寨吗？这几天……”
男童说道：“等过几天，风声过去再说。近日，‘魔剑’被动激发过一次，射向月亮伴星，可惜没成。没想到这次主动激发，居然精准无误。”
“接下来，就剩两个目标。待你挖出‘魔剑’，将塌陷的基座修复，我即可亲自去后山造成。”那男童不间断地说着，快又通顺，听着就像是他自己的意思。
“可是！”涂有德继续问道：“那‘魔剑’太难找了。还有，您的敌人消灭了，还有姓林那小子……”
男童答道：“林烙的问题确实棘手，但可以解决，明日给你答案。‘魔剑’激发了两次，就好找了。会有两个很深的小陷坑，你们在连线处深挖，即可见到‘魔剑’的路轨……”
……
林曦文在湖边找到了“自家少爷”，还没有回禀各路消息，先得到个小名。
林烙难得轻松一点，就解开发髻，敞开衣襟，嘴里叼一根苇子杆坐在岸边泡脚。
等林曦文到了，就对他说：“你叫我哥也行，叫少爷也行。我给你取个小名，叫细文。曦文、细文差不多，客话就是小文的意思。”
“客话还是小蚊子的意思呢！少爷。”林曦文看来不太喜欢这个小名。
林烙想想，又说：“那我们各让一步，你别叫我少爷，太别扭，就叫烙哥。嗯……你叫‘小溪’。小溪，等你长大了，大名就还给你啊！”
这小名就算叫上了，小溪接着把县衙辰姐姐给的大爆炸的消息，各地乞儿关于外乡人和反常情况的消息，一一说给了林烙。
林烙沉吟片刻，问道：“后山那边呢？”
小溪说：“那里怕有七八十里路吧，衙役还没去到吧！说是带了信鸽过去的。”
林烙又问：“辰姐姐没说那三具尸首是什么人吗？有没有个小后生？”
“都是三四十岁的男人，文福没有失踪人口，其他地方也没报，可能是外乡人。说是血肉模糊，全身筋骨尽碎，无从辨认了。”小溪回道。
边听的时候，林烙想到，后山的消息传递太慢。等理顺附近几处，自己要亲自到后山看看。
小溪从衣袖中，掏出几颗麦芽糖来，自己吃一颗，小手攥着递给林烙在：“烙哥，吃。”
林烙拿了一颗放嘴里，看着小溪又脏又黑的小手，说道：“辰姐姐给的？小溪，去洗洗手，虽然还要保持乞儿打扮，吃东西手还是干净些。”
小溪很高兴，把糖放在林烙手上，说：“我洗洗手再吃，麦芽糖真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