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柳氏娘家来信
宅中无事,男丁在外,家里日子就是顾好一日三餐、洒扫庭院。每日朝食过后,就安排昼食,及至三餐安排妥当。
柳氏每日此时,都会掺着着老太太,在院子里走走。今日,婆媳商议着添丁的事,大婚整七年了,家中还没有多个一男半女的,不热闹。
老太太腿脚渐渐不利索了,走到亭子旁就进去坐一会。她说:“初九送出的,今日十五。已有六日,家书应该要到了。郭家的快马,就算一日五百里,也该到了。”
“是的,婆婆。”柳氏在婆母面前话不多。
“那你准备准备,也回娘家看看。去了呈乡,说不准,就是好几年。”老太太是要柳氏去呈乡,跟儿子团聚。
柳氏应道:“相公还没回信,不知他的意思。况且,您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家我们都不放心。”
“这不用你们操心,有管家在、有奴婢在,我叫林烙他二姨也过来。”老太太不太高兴。
柳氏忙又小心地说道:“二姨身体也……”。
老太太起身,想要发火,又平静下来继续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只管去,生了乖孙儿再回来。我这身子,我知道,好得很。”
柳氏就不再说什么,起身扶着婆母。
这时,柳氏望眼去,兄长柳正银又来了。这柳正银,满面春风地,提着几包物事,走得比带路的管家还快。
“舅爷、舅爷……”李管家迈着大步追他。
柳正银回头跟李管家说:“老李,你去忙吧!我跟我亲家母说说话。”
今早起身,院里树上知了没叫,还来了喜鹊叫唤,柳氏欢喜了一阵。想看有什么喜事,原来兄长要来。
不过此次,兄长表现挺好。给婆母带了补品,给自己也拿了盒胭脂。兴致高时,还和婆母一起数落了自己夫妻,要她赶紧生个小外甥。
兄长逗得婆母欢喜,就留他下来食昼。私下,兄妹闲聊时,兄长虽然还是没提还银两的事。但是嘘寒问暖地,很是关心。又说让她放心爹娘,她感觉兄长性情变了。
……
说起涂少爷,在当日北山狼狈逃窜后,不敢回家。也不敢去找管家家丁,他知道,那些从人,要不给“皮爷”灭了口,要不就被拘禁起来了。
他在第二日,逃到了丘屋村,就绕过县城,直接北上到了广福村。在山上躲到入夜,才下山找到了“广福栈”的老板李广财。
李广财家中跟涂家有旧,两家还合伙,在福建做些买卖,关系不同一般。平日里,涂少爷还不时光顾“广福栈”,每每豪掷数百两。呼朋唤友的,照顾客栈中隐秘的酒色买卖。
他知道很快县衙的衙役就会查来,就隐去真实的起因,将北寨后山的事情告知了李广财。他也想探探李广财的态度,敢不敢肯收留。
当时,李广财听到,觉得事情不大,说是意图行凶杀人也没有事实,就拍拍胸脯:“有德,你放心住下。我给你安排一间夹层暗房,每日你也别露面了,说不定有乔装的衙役在里边。餐食衣物自有人去送,过些时日再说。”
这涂有德便住到了二楼的一间暗房里,惶惶不可终日。他没想到,那“皮爷”神通广大,又遇到个县衙的林烙法术高强。现在,他是两边都不想碰到。
他这种人,是耐不住寂寞的。但由于对那“皮爷”的深深恐惧,硬是在昏暗的房间里待了六日。他也知道“皮爷”本事,迟早能找到自己,该如何应对。
食昼的时候,他胡乱吃点东西,拿起一壶酒就往嘴里灌。喝醉了,时间就打发过去了。这两日,他觉得这样,还不如逃到福建去。但逃难的日子,他无法想象,远离锦衣玉食、远离美人……
“少爷、少爷……涂有德,醒醒!”涂有德睁开醉眼,看到眼前的人,吃了一惊,坐了起来。
他忙问了一连串问题:“你怎么来了?回家了?‘皮爷’……走了?阿财哥去家里了?”
管家表情木讷,回答他道:“‘皮爷’喊我来的!涂有德,你害惨我们了。”
听完,涂有德心凉了半截,又问:“他怎么不自己来?”
“他说,有个大仇家在文福附近。来这里路过文福,会被发现,他要你先去文福探探。”管家说完,还是面无表情,像是随时会伸手去打涂有德。
涂有德说:“现在我没有手下可以差遣,县衙也在追捕,怎么去?老吴、吴管家,辛苦你一趟。”
吴管家很不耐烦,丢给他一个包袱,又递过去一卷纸,说道:“自己去,带上包袱里的物事。如何使用,看纸里内容。还有,“皮爷”要你马上就去。”
说完,他不理睬涂有德,开门离去。不一会又转身回来,真扇了涂有德一耳光。
……
郭府每年派家丁郭忠到呈乡一次,一名护院同行。每次都会带来家书,还有一些衣物、乡产。这条路,郭忠三年下来,已经很熟悉了。
两人果真在十五日,辰时赶到了呈乡县衙。门吏带着他们先去休息,郭明雅正在升大堂理事,不便相见。到了晌午间歇,他带着林烙来见郭忠二人。
郭忠一整年未见到老爷了,见面甚是欢喜,马上跪下磕头。起身来,对林烙也是拱手行礼,林烙回礼道辛苦。
郭明雅细问了府中情况,经营买卖的盈亏等等情况。郭忠一一禀报,因为八月是老太君的七十大寿,他详细禀报了寿宴的安排。并将夫人写的家书和寿宴贵宾的名单呈上。
郭明雅面带春风,欣然接过。就要打开细看,这时林烙跟他说:“世叔,您在衙中操劳公事。我跟郭忠他们相熟,一会儿,我带他们出衙,寻一好饭馆食昼吧!饭后在县城转转,寻些当地乡产,日后带回府中去。”
郭明雅听闻后,觉得甚妥,说道:“甚好,林烙。你们去转转,晚些回衙。你也操劳多日了,去散散心。”
林烙知道郭明雅是府上老爷,赏些钱银可以,是不会给仆役接风洗尘的。所以他提出来后,郭明雅马上应允。林烙答应一声,就招呼郭忠二人准备出衙去。
郭明雅又交代道:“林烙,乡产要买两份,也送一份到你府上。银两放衙后我送去给你。”
林烙知道推辞没用,谢过后就带人出衙去了。
三人到了邻街的“客府饭馆”,进包厢坐定,小二就过来了。林烙点了六个菜,然后问小二:“阿哥,近来有新菜式吗?”
“贵客,新出一个‘三及第汤’,彩头好。”小二细致地介绍道:“取鲜猪肉、猪肝、粉肠,加红曲和枸杞叶水煮而成,很是鲜美。就是鲜枸杞叶难得,用萝卜苗实惠些。”
“上一碗尝尝,用鲜枸杞叶的。”林烙敲敲桌子说道。
郭忠听不懂客家方言,但明白已经点了好多菜了,伸手拦了拦林烙说:“林少爷,我俩都是下人,您别太破费了。”
林烙抓住他的手,轻轻推回去,缓缓地说道:“咱们没有什么上人、下人的,两位兄弟赶了三千里路,我代郭世叔陪你们吃顿饭、接接风,菜少了可不像话。”
“还有!”他掏出两块碎银,塞到两人手里,接着说:“还劳烦两位兄弟,千里迢迢送来家书,这点谢仪一定要收下。”
这银子林烙每年都给,郭忠他们就没怎么推辞,满心欢喜地收下。
郭忠从怀里掏出两封信函双手呈给林烙,说道:“正要给您呢!一封是您夫人修的家书,还有一封是您家舅爷托我带来的。”
林烙接过来看看,上面是柳氏写的家书,下面的是柳氏兄长柳正银的信,就说:“哦,正银,承他挂念。”
郭忠说:“柳舅爷偶尔也来郭府中走动,夫人说您的姻亲就是自己人,多次吩咐管家和我相陪。”
这时,小二来上菜,郭忠让了让位置,接着说:“此次刚好跟他说起要来,临走他就托我将此信带来。”
林烙给他们倒上茶,接着说:“夜里无事咱们再吃点酒。正银也是,怎不交与他妹妹,显得生份。”
开餐时,三人互相让让就吃起菜来。林烙添了一碗“三及第”汤尝着味道,随手打开写着“林烙贤妹婿·台鉴”的来信看起来。
“贤妹婿,恳启者。……”,林烙通读来印,苦笑一声。这妻舅的文笔,请个算命先生代笔也不至于如此。
通篇大白话,意思是林烙你出门在外,我妹受了诸多委屈。你家中杂务,还要我娘家兄长帮衬。但事后她不领分毫情义,还一直追我归还银两,“毫无感恩之心,重钱银而无亲情”。
因你家的事情,耽误了我的买卖。现买卖尚需银三千两,即可周转。望从你处通融,至岁末即可归还,利钱五厘。
林烙对柳正银的话,倒是相信的。柳氏性情的确如此,凡事烦劳兄长,他作为夫婿,很多事情都是过后才知晓。
这柳正银是行伍出身,平日里对父母妹婿言辞中诸多维护。如今一夕困顿,不管是何因由,也要尽力帮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