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后山上
晌午，李管家回来后，将他打探到的情况详细回禀给了柳氏。柳氏的娘家，今年用后院的一大块地，建起了新房。他嫂子龚氏和小侄子都穿着崭新绸布衣裳。
不过，她爹娘过得朴素，穿的还是过年柳氏回娘家时带回去的衣物。兄长柳正银，衣着饰物俨然是一个富商打扮，出门也是轿子代步。
柳氏心头一惊，看来自己辛苦积攒的大半积蓄，被兄长挥霍了。不过，看此情形，兄长也是赚了些银子。
不管怎样，最可气的是，龚氏母子如此风光，自己爹娘像是没沾到光。回想起过年回去那两天，爹爹染病，兄长还说要把屋子卖了给爹爹治病呢。
李管家回来之前，柳氏正在给相公写家书。兄长的事，不知道要不要写进家书里。她也知道，兄长所有承诺发出之时，他还是“希望”能做到的。但只要龚氏一句“不还钱”，柳正银是虚恭都不敢放一个。
提起笔来，就只好道安好，问一问相公在那潮湿酷热之地还适不适应。郭世叔好不好，有没有给予关照等等。其他的怕相公挂虑，没有写进去。
此次刚好是郭明雅府中家丁要去呈乡送信。郭家差仆从过来来，问有没有信件一并带去。她就修封家书，把婆母给的一张二百两的银票，也一并放入信中。
婆母说了，林烙生性大方，郭家给的二十两幕酬，对他来说喝不了几顿酒。既然是郭家人亲自去，可以放心带点银票，和信一并送去。
……
陈三牯回县里以后，第一天不敢上文福村工地。第二天，他带着林烙给的茶叶，晌午时分回到了工地。例行检查了进度和质量，就拎着茶叶往山洞走。
“三牯，昨日你一天不来，一来就去钻山洞。快过来干活。”陈三牯的媳妇和小妹正在干活，见他反常，他媳妇叫住他问道。
陈三牯回头看了看，撇撇手：“你别管，我进去看看。”
“小心有蛇！阿哥。”小妹喊道。
“知道了！干活！”
昨日卯初，陈三牯准备带着几个小兄弟上文福工地，预备完工再归家。一出家门，就遇到一个小仙童，说是仙童，不是说他穿着八卦道服，手执拂尘，仙风道骨。
是他那种脱俗的气质，美如冠玉的相貌。朴朴素素的干净服饰，穿在这个小后生身上，也显得仙气十足。
“阿哥，我是小四。前日阿哥在我家旁边挖到的盒子，是个药盒，拿来防蛇虫的。”小四说话直入主题，陈三牯知道，自己拿错东西了。
“阿哥，我听说盒子你给了县衙林先生。”小四追问道。
陈三牯看着小四表情波澜不惊的，自己情绪也稍稍安定下来：“阿四哥，是的。抱歉了，我以为捡到无主之物了。昨夜送给了烙哥……哦，林先生了。我去拿回来还你。”
小四摆摆手：“不用，阿哥。给了林先生，也是有缘。但是，那毕竟是药盒。”
说着，小四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药盒里的药对人也有害处，听说今天林先生出公差，还把它带到身边了。烦劳阿哥追上去，把此物交给他。这样，不但无害，还可强身。”
“好的、好的！差掉害了林先生。但，阿四哥，他出公差，不知要去哪个村寨？我也问不出来呀。”陈三牯知道，若是要紧的差事，问县衙也不会告诉他的。
“你问问阿仙妹！阿哥，告辞！”小四拱拱手，转身就走了。
“诶，请稍等。”陈三牯忙追过去，急道：“谢谢阿四哥，此事万分抱歉。请问府上地址，我定然要封门道歉。”
小四停下来，回道：“就在阿哥工地旁的洞中，得闲来喝茶。”
送走小四，陈三牯擦擦额头冷汗：“他怎么什么都晓得！住在洞里，莫不是神仙。妈呀！”
今日，陈三牯决定登门道歉，鼓足勇气进了洞口。刚进去，就看到旁边石壁上有张大的纸条，他识些字，凑过去看，上面写着：“洞主外出采药，癸卯日归。”
……
林烙一路疾行，按照赖七牯指的道一直奔到北寨村里。想停下问路，看到村民都望着他。现在凡出现一个生人他们就往匪盗身上想，一个个都停下手里的活计，转身往家里走。
他想来也问不到什么，认定一条往村后的小径就快跑过去。到山脚，有条上山的分叉路难住他了。
不能盲目上去，一定要问村民才行。他突然转念一想，回过神来，自己不用扮公子哥了。直接说是县衙缉匪的探子，肯定会有人告诉他。
又折回去，刚才村民看他走了，就回来干活，没想到他又回来了。他急忙亮明身份，几个村民才将信将疑地留下来。
他又解释了一番，并提醒村民尽量出门躲避，今晚可能会发生险情。这样才获得信任，村民也知道，打山匪，肯定是有危险的。不打山匪，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更是没法过。
于是，稍微知情的几个村民留下来，其他人都回家去准备躲避的事情了。
一位老妪指着山腰，跟林烙说：“那伙贼在那有月余了，搭了几间木屋。”
“是的、是的，我们有时候上山打柴，还看到过。八九日前，从山上逃下来几个人，说是被那伙人劫了财物，我们才知道闹山贼了。”另一个年轻的小媳妇补充道。
“大人，你们来了就好了。他们还把我们的几个人叫上去入草了，他们可是老实人。”旁边手拿烟袋的老伯说道：“屋里人都哭得死去活来的。”
到此，林烙基本明了事态，拱手谢过。又想起个事情，拉着老伯耳语了一番，就往山间奔去。
一口气跑到木屋前，却只有一个小孩在那里守屋。又费口舌跟小孩把情况说清楚，小孩才指着山南边一处，说都在那里干活呢。
“小弟，你快点带我去。一个人不能在这里，会送命的。”林烙说完就拉着小孩往南边跑去。
……
赶到后山南坡时，涂少爷他们已经到了。他们虽然慢一些，但是知道这个时辰这些泥腿子正在“挖宝”，直接杀到南坡。林烙耽搁了一些时间，路程又长些，就被他们赶到前头去了。
双方剑拔弩张，林烙把身边小孩藏好后。稍稍地穿过小树林，往双方对峙的中间走去。到只有两丈距离时，俯身下来，边观察边思索对策。
右边，一个打扮怪异的姑娘站在最前，后面是几十个拿着锄头、铲子的农夫，这应该就是他要找的“匪盗”了。另一边就是涂少爷那一伙人。
“姓涂的，你还敢来。我泰哥知晓你们秘密后，你们就来毒打我们，还不让走。”那姑娘叉着腰，气鼓鼓地骂涂少爷：“这次阿姐要教训教训你……”
涂少爷不理睬她，摇着纸扇，回头对着那伙黑衣壮汉，只说了一个字：“杀！”
林烙暗道不好，他知道涂少爷那边虽然人少些，但要杀掉这伙农夫，都不需一刻钟。看双方准备交战，他不得不现身了。
他从旁边冲出，腾身而起，一招“龙穿密云”，挥拳击晕了冲在在前面的黑衣歹徒。落地顺势抽出佩剑，指向倒地歹徒的脖颈。
“莫动！”林烙大喝一声。
“咦，你是谁？”林烙身前的涂少爷和身后的女孩同时发问。
黑衣歹徒大多听不懂客家方言，见吴强举手示意停下，马上站住。持刀做戒备状，可知训练有素。
此时的林烙，心思快速翻动。要不要亮明身份？不亮明身份，对方无所顾忌，自己虽可以全身而退，但农夫们难免会被杀伤。
如果说出身份，那对方就会全力追杀自己，让官府没办法知道凶手身份。一人面对十几强敌，林烙没有把握。
适才偷袭得手，一时镇住对方，等他们有防备了就会困难很多。但是为了保住农夫们，只能豁出去了。
想到此处，林烙抬剑指向涂少爷，厉声道：“县衙林烙，郭太爷的幕宾，特来制止尔等行凶杀人。”
涂少爷一惊：“县衙的，你怎么、怎么知道……”
“哼，涂振涂员外是你什么人？”
涂少爷看眼前这位青年才俊，自称县衙的人，又认识他爹。有点想打退堂鼓。这时，吴强上来跟他耳语，他正好先商量对策。
这边，林烙估计这伙人不会放弃，回手去拉那个姑娘。谁知拉空了，那姑娘退一步不让他拉。人命关天的时候，他也顾不上男女之防。
再上去直接拉住姑娘的手，姑娘想挣开。情急之下又一手揽住她的肩，悄声嘱咐她。一开始那姑娘不断要挣脱林烙，听到耳语内容，慢慢地停下来仔细听着。
嘱咐完，林烙把肩上包袱交给姑娘。回身喝止涂少爷和吴强：“尔等莫再起歹意，自行退去我不追究。”
这时涂少爷打定了主意，狞笑回道：“不退又如何？”
“尔等杀我不死，县衙必然派衙役剿灭。”铺垫良久，保护众人就靠这一句。
……
十二个黑衣歹徒扑向林烙，林烙拔腿往北跑去。其余的歹徒和涂少爷向农夫这边逼近，那姑娘指挥着农夫们，往南边密林快速逃去。
这边，姑娘带大家逃进密林，众歹徒紧追不舍。涂少爷边追边在后面喊话：“阿月嫲（用女子用“嫲”字是贬义），你们停下来，饶你们不死。”
“姓涂的，休想！”那姑娘就是辰月颜，她看进到密林中央了，马上高声示警：“阿哥老弟们，刚才那位先生是仙人，可以召唤野兽消灭坏人。野兽出来你们莫慌，它们是去打坏人的。你们各自跑回家，莫再来了！”
她已经掏出了靓盒，看到绿点就按下去。不禁停步看看会发生什么，她一停步，两边众人也停下来。
辰月颜上下左右搜寻，没有神兽出现，心里嘀咕：“姓林的登徒子莫是骗我的吧！”
“有野猪啊！”
“蛇、蛇！”
突然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传来，最害怕的其实是辰月颜。顾不得了，她跳起抱在树上高喊：“阿哥老弟，野兽出来打坏人了！不会咬你们的，你们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