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靓盒
县衙人员全部都站在红色院墙下,突出的踢脚石上。六个衙役还是提着口袋,在踢脚石上呆呆得看着老鼠蟑螂逃命。
确实是逃命,那些毒蛇早就四散逃了,慌不择路。南方的老鼠蟑螂太多,半刻钟了还没有走完。女眷们倒是没那么害怕了,因为蛇虫都不向人群靠近。只是都闭着眼睛不敢看。
幸而县衙左近民居不多,前方是石窟河,对岸是庄稼地。情绪稍平复,郭县令就指示李班头,要他带着三十个衙役,分头到周边一里内的民居,逐户分发雄黄。提示紧闭门窗,用破布堵住缝隙,避免受到蛇虫侵扰。
在县衙这边,等蛇虫全部走光了,大伙也没进去。几个职务高的,拉上林烙下到路面交换意见。
事情发生的很怪异,好在没出问题。“子不语怪力乱神”,大家都是读书人,心里嘀咕,但都不会往这边去发表意见。
县丞刘富荣是捐官,脑满肠肥的。他最后一个发表看法:“林先生真是福星,刚赶回来就吓跑了邪祟!”
“您说笑了,刘大人。平日里林某在衙应卯,也被蚊叮虫咬的。”林烙拍拍刘富荣的肩笑道。
这时,衙属阴阳师丘正官赶到,刘富荣就找他聊天去了。
三更敲过,衙役们陆续回来,带回来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周边各家各户的蛇虫鼠蚁都逃掉了。不一会儿,去张贴安民告示的杂役也回来了,他们复命的情况差不多,但是再远些的民居商户很安静,没发生什么事。
这边,丘正官认为是天降祥瑞,跪地合十祷告。刘富荣也跪下来,有样学样。郭县令看在眼里,在平时肯定会上前呵斥。不过今天的事情实在不好解释,就没理他。
等衙役进院确定安全后,郭县令就招呼大家回去休息了,明日点卯后再议。
进房前,林烙看到县衙的两条大黄狗缩在房门角落,低声哀嚎。显然是吓坏了,赶忙过去摸摸它们的头,又拿出几块肉干喂食。陪了它们小半个时辰,才撒欢地跑开。
随便打桶水冲了澡,想要睡下时,林烙才想起来晚上喝了不少酒,起身喝了一大杯水。估计也睡不着,把陈三牯送的包袱打开,要鉴赏鉴赏陈三牯口中说的“很靓的东西”。
……
山东济南府,林家的媳妇柳氏晨早起来,梳洗打扮一番。就来到婆母房前,轻轻敲门请老太太用朝食。
朝食后,就安排仆从当日的采办事宜。随后看着奴婢们在宅子里忙活。安排妥当,就到后院正房陪婆母闲聊。
偶尔有女客住在家里,会陪着出门逛逛。每天轻轻松松,入夜安寝。有公爹留下的财物田宅,婆媳二人生活是比较安逸的。
男客是极少的,因为公爹早逝,相公远行到广东入幕。家中主事的不在,没有男客会来打扰,除了这一天。
娘家兄长柳正银来了,空手上门。兄长比妹妹还矮了一点,妹妹高挑俊俏,兄长矮小精明。
柳正银先到后院正房,跟老太太问候闲聊了一刻钟。就叫妹妹到前院来谈事,主要的目的是借银子,开口就是五百两。
“什么?之前借你的一千两呢?”柳氏没想到,兄长去年总共借走一千两做生意后,消停了几个月。今日不来还银子,又上门来借了。
柳正银本来满脸堆笑,听妹妹问起脸色就沉下来了:“经营买卖有亏有赚不是很正常嘛。这次跟本家柳忠合伙,做油米菜肉的买卖,肯定能赚。”
“兄长,我可听闻,你家里生计可红火了。龚氏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到处都去夸赞你。”柳氏没有耐心听下去,打断了她兄长。
“莫听外面胡言乱语。你侄子要上私塾,先生的束脩还给不上呢。你还是要帮帮娘家兄长啊!”柳正银急忙辩解。
柳氏不理兄长说辞,淡淡地回应道:“我的嫁妆、银两全都借给你了,兄长尽快还我!此事我没告知家里,婆母她们知道了,娘家也不体面。”
没有称心,柳正银悻悻离去,径直出门没去跟老太太告辞。
……
点卯、训示后,县衙开始忙活起来。郭明雅县令召集核心官吏来到二堂,商议两件事。
第一件事情,昨夜的异事。全面差缺补漏的事宜,属于衙门内务,交给刘富荣监督,当日要完成。
“至于侦知此异事缘由,由李班头负责。嗯……”说完,郭明雅觉得单靠李班头是难为他,就瞟了瞟林烙。
林烙会意,起身拱手道:“老爷,李班头事务繁忙。学生愿协助李班头,分担重任!”
李班头正苦恼于无从下手,粗犷的脸憋的通红。突听到林烙愿意帮忙,向他报以感激眼神。
“甚好!”郭明雅捻须微笑。
北寨村的匪情案是第二件事,由负责巡捕事务的丘学主簿介绍案情。
丘学把日前,北寨村民到衙门上告,反映村后山有数十人聚集为匪,打劫过往商贩,胁迫村中壮劳力上山的事情,连同已掌握的情况做了简报。
“诸位,北寨村山多偏僻,此次进山缉拿匪盗,有难度。请丘主簿监督,快班汤班头负责。”郭明雅安排了负责人,转头跟汤班头交代:“人手不够,你与壮班李班头商量。务必凑足一百差役。”
丘学和汤班头领命,带着武备库主事,去到大门内西侧的申明亭商议去了。
林烙对此事有些担忧,毕竟北寨山多,几十个盗匪即使是乌合之众,利用地形拒捕反抗的话,可能会造成衙役的伤亡。而且他们熟悉地形,四散逃跑预计一半都抓不到。
刚好郭明雅也要征询他,就提出自己带几个人打前站,先去探清虚实的想法。
他表示:“老爷,学生有武艺傍身,不用担心安危。打扮成公子哥去,也就探探虚实,轻易不跟匪众接触。”
“嗯,还是慎重为好,丘主簿他们也会安排先行刺探的。林幕友自告奋勇,实堪嘉许,嗯……”郭明雅知道林烙的想法不错,但毕竟林烙是自己的幕僚,做得好抢功,搞砸了误事。最关键处,是自己不便表态。
迟疑间,刘富荣插话进来了:“堂尊,属下认为林先生才堪此任。且不说他的才具、身手,我们何人不服。就看他昨夜回衙之后,那真是福星高照啊……”
他拍拍胸脯,继续说道:“我举荐林先生,丘学那边肯定也求之不得。不过,先生进入地界,尽量不要说话,您的方言一说就暴露了。”
……
临出发前,郭明雅单独找林洛谈话:“林烙,你我两家世交,私底下你就是我世侄。这种以身犯险的事情,真要出点差池,我无颜面对令堂……”
林烙拱手行礼,打断郭明雅:“世叔,小侄在伏虎观拜师学艺多年,安危您勿虑。小侄文才策略不足,能协助缉匪,也算略尽职责。”
看林烙坚决,郭明雅勉强答应,反复交代后才目送他出发。
入北寨有八十里路,林烙带着两名衙役,扮成公子和仆从。由于不是通行要道,只有一条崎岖山路,他们无法骑马。
靠步行的话,他独自一人四个时辰可以赶到,加上两个小兄弟起码要七个时辰。
所以,他们决定天黑前,赶到三十二里处的南寨村,住到黎青家里,明早继续赶路。同行的小兄弟,黎青是南寨人,赖七牯是北寨人。
客家人习俗,多给男孩子取名带“牯”字,女孩子带“妹”字。很多家庭不识字,也不讲究,直接就把孩子的排行加个“牯”或“妹”字当成大名了。
此行,林烙还有个目的。昨夜的异象跟自己得到的“靓盒”到底有没有关系,他想试试。这个四寸见方、厚度不足两寸的铁盒,不到半两重,他一直探究了两个时辰。
没办法打开,没有气味,晃一晃里边也没有东西。但是,造型颜色确实漂亮,淡青的底色,里边有一些红、紫、蓝三色构成的图案。说有什么奇异之处吧,就是这靓盒太轻了,不像是铁制成的。
小小的盒子,放在换洗衣物的包袱里,交给黎青。自己背着手,迈着大步往前走,时不时掏出小酒壶喝两口。两名“仆从”就比较辛苦了,肩头挎着大包袱,手里还提着武器。
这个放荡形骸的公子哥,细品之下是很不像的,一路遇到不少漂亮的阿妹正在采药、耕种。他瞧都不敢多瞧几眼,反而是两个仆从老是过去“问路”、“闲聊”,有时候逗得阿妹哈哈笑。
到了午时,走了将近一半路程。“主仆”三人在溪风河边,一棵大榕树的树荫下歇脚,吃些干粮,也避一避正午的阳光。
林烙一路留心观察,没有任何异常。他开始觉得靓盒就是普通的盒子,不具有什么“法力”。毕竟自己还有侦知昨夜异象的任务,细思之下竟是无处着手。
黎青他俩吃完干粮,就捡些扁石头比着打水漂。这时,从他们身后传来“烙哥、烙哥”的呼喊声。
林烙回头一看,陈三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忙迎上去,陈三牯停下来腰都站不直了,扶着膝盖喘气:“烙、烙哥,找你们、找你们真不容易。”
“三牯,你找过来干什么?咦,衙门的人也不会告诉你呀!”林烙觉得奇怪,把手里水壶递过去。
接过水壶灌了几口,陈三牯慢慢把气喘匀了,用手袖擦擦汗。接着拉林烙到一旁,说道:“阿、阿仙妹问了几个小乞儿,有一个说看到你们从丘屋进山了,我就找过来了。”
“有什么急事不能等我回去?你可不能跟着来,我们在出公差。”林烙弄不清陈三牯会有什么急事。
“烙哥,这个给你!”陈三牯从怀里掏出一个粉色木盒,看上去跟靓盒一般大小。
“这是什么?又是你工地挖到的?”林烙接过来,满脑子的疑问。
陈三牯摆摆手:“等你回来再说。空闲时你看看,有用!我先回去了,工地忙着呢。”说完转身就走了。
“誒,三牯、三牯……”叫了几遍,他也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