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呈乡夜宴
“小六,你、你还好吧?你怎么找到我的?”林烙开着车,还是满怀惊喜。
“我知道你这两年来过四次。对于跟我没交集的时空、事物,我是没有主动沟通的指令的。”小六的声音像一个小男娃,清脆动听。
“这次,是你要来基地,所以我来找你了!”
“我情况不太好,26天后会报废!”小六就是台仿生人,实际寿命已经远远超出设计使用寿命。
林烙以前就知道小六很厉害,也以为他早就死亡了。逐步掌握现代科技知识后,才悟到,他会不会是仿生人。
林烙正想说话,小六就继续回答他的问题:“我的磁觉感官,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理解。磁力世界跟你们看到的世界不同,我没办法跟你描述。”
“我的磁觉功能接收范围,被限定在火星外层一亿公里。所以地球火星距离近的时候,你的情况我也是知道的。”
“脑波的扰动解码成想法,身体的移动解码成行动。所以我知道你的目的和位置。”小六回答完问题,静静坐着像是在入定,想来它只具备最基本的社交功能。
林烙非常关心小六即将报废的事,本来他也预想到小六是不是早就停机了,所以昨天收集了那么多纳米机器人。就是想遇上了这种情况,说不定有用。
按照小六的说法,这个想法它应该也知道了,那就等到了基地再说。他继续问:“小六,按你那么说,你可以直接通过干扰我的脑电波来跟我联系就行了。像今天你就不用出来,我也不用走弯路了。”
小六听完,就像小孩子一样睁开大眼睛,转过头来:“没有授权,我做不到的。我知道有些案例,通过干扰脑波反向使人产生幻觉,大部分结果都不好。要不使当事人疯了,要不他的行为让别人认为疯掉了。”
“哦,那我们还是不能远距离联系。”林烙有些失望。
“是的,绝大多数人没有这种感官功能。被迫反向刺激,大脑不一定能真实解读出来,呈现出来的幻觉就像乱码。”
“好,我们不说这个话题了。”小路上有个大转弯,林烙小心翼翼地开过去,接着问:“大大、小二、老三它们八个都还好吧!”
“我看看!”小六眨眨眼,回答:“都还好。大大它们几个都在忙,小三在吃东西,要我给你问好。”
“小三在金星,因为那里有高智慧生物,所以他的社交功能是最高的。跟第一道”说着说着,车开到基地的第二道大门口了,门构造差不多,外表都看不出端倪。里边,可大不同了。
车开进大门停下,下车后第一眼,林烙看到了七百年前,他自己刻在墙壁上的诗。
入仙林
纷扰十载转瞬逝,
提壶醉饮入仙林。
漫天红沙掩俗志,
洞天何来真道心。
……
明宣德三年(1428)夏日的一个傍晚,林烙协助办结了县衙近期的各项事务。端起一盏茶灌进口中,搽搽汗。就去到正堂,向郭县令告假外出。
走出呈乡县衙时是戌时三刻,太阳渐渐下山。南方夏日酷热,公门的制服已经让他出了几身透汗了。
今天,几位市井好友约了林烙吃席,他欣然接受。平日里,多与官面人物、商贾打交道,疲于应付。还是跟市井好友一起吃酒聊天比较轻松适意。
西市街头的汤记酒肆是今天夜宴所在,林烙提着十斤高思糯米酒、两斤早春黄坑茶。一刻钟,他出现在酒肆外时,看到陈三牯在迎客。
他明白,今天是三牯请客。谁请客谁出迎是大家定下来的规矩。
“烙哥,来了。”陈三牯满面春风地迎过来。他中等身材,面黄肌瘦的。
“三牯……”林烙走过去,揽着陈三牯的肩。感觉摸到泥点,就顺手给他拍掉。
他退一步端详道:“接到活了,看你一身泥浆。”
“大活,烙哥。一会说、一会说,他们都到了,咱们进去。”拉着林烙就往酒肆里边走。
“三牯,这酒拿来今晚喝,茶叶拿回家给阿伯。头春茶,尝一尝。”林烙把茶酒递给陈三牯。
“谢谢烙哥,每次你都带好酒来,大家嘴都喝刁了。”陈三牯接过东西:“也代我阿爸谢谢你。”
“自家兄弟,不要客气了。”
“烙哥,你先不要入席,等等我。”陈三牯转身去到一旁拿了一个包袱过来:“这是在工地挖到的无主之物,很靓,不知道是什么?烙哥,你拿回去鉴赏鉴赏。”
“三牯,这我不能收,你留着吧!”林烙伸手推辞。
陈三牯把包袱往烙怀里一塞,拉着他就入席去了。
“三牯……”
……
见到林烙来了,大家都起身拱手。
“林先生,来了。”
“快坐,阿烙哥。”
在意他县衙身份的,称呼先生。比较熟稔随意的,叫他哥。客家方言林烙已经完全可以听懂了,他也用不咸不淡的客家话交谈,一一拱手回礼。
一桌高朋好友,不分主次落座。席间九人,除了林烙,小商贩居多,有做油米行的吴硕、林二牯,卖文房四宝的刘新浦。有两个手艺人,铁匠铺的涂三镇,编竹器的汤大力。还有城郊的菜农吴四牯、砖瓦匠陈三牯、乞儿的头目阿仙妹。
陈三牯提着酒壶,给大家座位前的瓷碗一一倒满。回座,九人同时举碗。
“顺心如意,大家干杯!”
接着第二碗、第三碗。三碗下肚,糯米酒的清甜酒气返上来,神清气爽。一点点拘束气消散,大家话匣子就打开了。
搬头揽颈,无话不谈。刘新铺招呼老板上菜,这边的菜林烙非常爱吃。菜一道一道摆上来,肉丸汤、盐焗鸡、扣肉、酿豆腐,红烧鲤嫲……,上了十二道菜。
陈三牯招呼大家起筷,林烙赶紧夹起一颗肉丸塞进嘴里,压压酒气。
他对大家打趣说:“三牯是发了大财了,今天的菜这么像样。三牯,你说说。”
大家起哄,追着陈三牯交代。
“承大家人的福气。前一段时间,文福村笔架山上发现一座古时候的道观,年久失修,在一个隐秘的山洞旁。”
陈三牯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接着说:“夏员外发心,出银三十两,其他村民凑了十八两银子,要修葺道观。这个活交给我来做了,嘿嘿!”
“渍渍渍,你好彩!”小兄弟找到活计,林烙也高兴,两人碰了碰碗一饮而尽。
这时,阿仙妹(男孩取的女孩子小名)端碗凑过来了。衣衫褴褛大家都不嫌弃,他走到陈三牯面前。
“三牯,接到大的活计。也关照一下阿哥吧!需要多少个小工?”说完先把酒干完。
三牯也把酒干完,拍拍阿仙妹:“仙哥,这个夏天要完工。小工钱是四两二钱,你看着安排兄弟过来。”
“嘿嘿,好兄弟。来,我们再喝两碗!”听到陈三牯答应了,阿仙妹非常高兴。
酒壶很快就见底了,林烙自己掏钱又买了五斤。回座招呼大家,都回座好好吃些饭菜。各自在谈事情的或闲聊的都三三两两回来坐下,大家的日子都一般,个别人还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这一桌好菜可不能浪费了。
林烙夹起一片扣肉塞进嘴里,满口肉香。又舀来一块酿豆腐,也是一口吃掉。这一桌可没有斯文人,一小口一小口吃会被大伙笑话的。扒拉一口糯米饭,心里美极了。
“渍渍渍,这哪像我们郭太爷的幕宾,玉树临风的林先生啊!”吴硕揶揄他。
被他们笑的多了,林烙根本不理吴硕,瞟了他一眼,继续大快朵颐。又吃了一大块鸡肉,抬头撇了撇,看到大家都停下来看着他。
“哈哈哈哈哈……”整桌人都哄堂大笑起来,带动旁边几桌客人也面带笑意往这桌看。老板看他们高兴,抬过一坛酒给每位满上,敬了大家一碗。
酒饱饭足,大家就商量去谁家喝茶。也就四个人家里有茶,正在对比谁的茶好的时候,县衙来人了。
……
衙役黄小顺带着林烙急匆匆地往县衙赶,跑了一小半陈三牯追了上来。把送林烙的包袱塞给他,问了不需要帮忙就回去了。
“小顺,那么多蛇是怎么发现的?”他们一边跑,林烙一边问清楚事情。
“林先生,您出门后。李班头看我们几个清闲了一天,杂役又都派出去了,就差我们到后院修剪花圃。”
跑到交叉路口,黄小顺拉着林烙往南边的安民巷跑,抄近道。然后继续说明情况:“快做完的时候,我们看到南墙边上有一棵杂木,都快成材了。就拿锄子去把它挖掉,刚把根拔出来的,出事了。”
“是一窝蛇?”林烙问。
“一窝饭铲头(眼镜蛇),我一锄头下去没打中第一条,只好急忙往回跑。又找到几个人,拿着铁器再回去看时……”
黄小顺喘了口气接着说:“看到、看到,不止一种蛇。还有一窝银环蛇也窜出来了,吓死我了!嘶嘶作响,引得满后院老鼠乱窜……”
跑到衙门口了,林烙心里有点发毛。看到一众官员,女眷也都站在衙门口。郭县令站在最前面,他忙迎过去。
拱手作礼:“老爷!”
郭县令是那种崖岸高峻,遇事不慌的文人。看到林烙,冲他摆摆手:“他们去各间药铺买雄黄去了。每年都撒,是杂役偷工减料还是失去药效了。”
这时,李班头和几个衙役,从几个方向前后脚赶回来了,手里都拿着一袋雄黄。李班头交代了几句,过来跟郭县令请示。
“准备好就进去撒吧,你们自己手脚先擦上一些。各乡各村会捕蛇的山货佬都去叫了吗?”郭县令问。
“都去叫了,怎么也要丑时以后才能到。”李班头有些紧张,感觉比对付一帮山匪还困难。但这是他的职责,硬着头皮也要往前冲。
在李班头指挥下,除行动人员外,其他人全部后撤50步。门口处,六个衙役捧着口袋,两个衙役开门。
“哗啦啦……”县衙大门打开,几个衙役蹑手蹑脚正要迈进门坎,让人头皮发麻的场面发生了。
几十条蛇纷纷往外窜,一大群老鼠蟑螂像逃难一样跑出来。
衙役门还没进去,就在门口“妈呀!妈呀”滋哇乱叫,又蹦又跳。
窜出来的东西有一些往人群方向跑,吓得女眷不顾体面,也“妈呀!妈呀!”抱头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