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交锋
“为师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为师还是要多问一句,你真的决定要行此事?”
“当然,所以还请师父让他把那些东西都放出来吧!”
“也罢”
“那你就自己和他们说去吧。”老人叹了口气,突然对着旁边空气一探手,揪出这个不肖弟子来,鬼谷子没有料到自己突然被扯了出来,愕然的看着自己的师父,很是无语。
邓析、陈相和孟胜也摸不着头脑,直直的看着被老子先生扯出来的某老头,不知他有何贵干,或者说是老子先生又有何布置?
鬼谷子愤恨的看了一会儿自己这坑徒弟的师父,随后对着邓析说道:“把许行放出来吧。”邓析听到来人没好气的话后,心下自然不喜,于是也冷声回答了一句:“不行!”陈相倒是不管来人对邓析说话的语气是否得当,只是听到邓析说不行的时候,心里的着急和愤恨更盛一筹,急忙道:“怎么就不行了?怎么把我师父关进去就没事,到放出来的时候就会祸乱天下了?你这分明就是在糊弄我吧”邓析对着陈相是真的无奈的紧,毕竟是自己把人家的师父关进去了到了又放不出来,说道理又不信,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说你师父但凡长点脑子有点耐心,不一上来就一副把我往死里劈的样子,我也犯不着把他关进去啊,唉,弄得现在老夫里外不是人。
“邓析,还是把人放出来吧,农家不够承担,那就我纵横家来。”鬼谷子也不犹豫,果断说出自己的要求。
邓析听到这霸气侧漏的话语,当即翻了个白眼,呛声道:“你纵横家?就你一个吧?来什么来?空手套白狼来了是吧?边儿呆着去,你师父都不敢这么和我说话,你回去好好在学几年吧,真要是让那些东西闹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你有几个脑袋?凭什么来承担?”
鬼谷子听到邓析这一顿连消带打的挤兑话语,倒也不恼,随口回了句:“难道那些东西不出来,这天下就不乱了?这民就聊生了?”邓析顿时被噎住了,正想回嘴,鬼谷子紧跟着往他心窝子里插了一刀,道:“自周平王东迁洛阳后,周室日渐衰颓,诸侯以往还是听诏不听宣,看到这般虚弱景象,更是视周室于无物,互相间征战不休,弄得民不聊生、生灵涂炭,这等乱世,难道还怕多了些许瘟疫疾病吗?百姓死于刀兵与死于瘟疫,又有何分别?再说的难听点,一家人都生了病,虽然只能苟延残喘,但那至少男丁不必再怕被强征入伍、女眷不必再怕被兵匪玷污,一家人就算是赴死也能团团圆圆过几天日子,难道这会比骨肉分离、阴阳两隔来的更差吗?”
邓析当即被鬼谷子这话突破了心防,紧咬牙关,狠声道:“周平王他东迁洛阳不过是权宜之计,而且他不也是做到了中兴之事?何至于被你说成是这乱世的开端?难道平王的错还能比幽王还大吗?”
鬼谷子听着这位全天下数一数二的辨士在此刻却只能为他的至交好友说出这等苍白无力的辩白,并没有丝毫怜悯,继续炮轰周平王道:“幽王之错只在皮,有眼的人都看得到,而平王之错在骨在根子里,肉眼难以看见却遗祸千年!”不等邓析说出话语,鬼谷子便自顾自的紧接着说道:“周室自武王开国以来,分封各路诸侯,来监制天下,并用各诸侯来拱卫周室,可以说,这周室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和诸侯放在了一杆秤上,当周室强盛之时,即使周室不去刻意维持威势,这秤依然是自然而然倾向于周室,各诸侯纷纷俯首帖耳,以尊王令,这是成康昭穆四王治天下之时;当周室日渐衰颓之时,只需对外刻意维持威势,对内紧修德政,这秤也能够勉强维持平衡,甚至还是能够稍稍倾向于周室,各诸侯依然尊天子号令,最多不过阳奉阴违,这是共懿孝夷四王时期一直到宣王中兴之时;但当周室日渐衰颓,而周室对外委屈求全,对内贪图享乐,此时秤就会完全的无法挽回的倒向诸侯,诸侯会用各种试探来确定周室之虚实,在确定周室甚至连虚有其表都无法维持之时,诸侯们便会撕下伪装,纷纷表露出狼子野心,无一不想问鼎中原!而这!”
“够了,不要再说了,宜臼或许真的做错了,但也是拜幽王所赐,若非幽王自幼打压宜臼母子,任由那妖女恃宠而骄,也不会造成宜臼他软弱的性子,他实在不该承受这令周室名存实亡的罪名,他当年也确实是做到了中兴之举!”邓析突然大声打断了鬼谷子接下来的对曾经的至交好友的评判,试图为好友开脱道。
鬼谷子已然有些不耐之意,不想再继续与这老头子纠缠拉扯下去,直接就下定了结论来结束这一一旦开始就会无休止的话题,道:“若非周平王首行向犬戎低头的先例,天下人也不会对周室失望至此,要知道当年平定犬戎之乱时,各路诸侯还是纷纷暂释前嫌,通力合作的,在那时也是全天下人对于刚刚上位的平王最为期待的时候,那时的天下,几乎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当初成康盛世的再度临世,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天下都将涤荡一清,重新恢复那以周室为首,而诸侯拱卫之的河清海晏的时代,可是,平王终究还是让天下人失望了,还是在最众志成城、共克时艰之时给予了全天下人最失望的答案”一吐胸中块垒,既让鬼谷子感觉卸下了重担,也让他难免心怀忧伤:是啊,如果那时平王在坚定一点儿,是不是这天下会不一样呢?
甩了甩头,鬼谷子给出了他对于那位在史书中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许久的周平王姬宜臼,最后的评语:“或许他真的是很好的朋友,但真的不是一个好的帝王。”
这一句话相信也是邓析的心声吧,因为他确实时常会在梦中回忆到与宜臼相处之时,开心快乐的时光,那个时候的邓析还只是个喜欢卖弄唇舌的小屁孩儿,而姬宜臼也只是个时常会委屈落泪的小哭包儿,或许如果他的老师申侯能够比起操心幽王和褒姒的那点破事儿更多的关心一些他,会不会让他更健康一点儿的成长呢?俱往矣,小哭包儿,那个哭哭啼啼的喜欢看书的姬宜臼,你不该被这样评说的你就该被这样评说
老人们常说,真正的大悲之人是哭不出的,哭泣所带来的宣泄远远无法匹配在那时心中那难以估量的悲伤,所以身体会暂时选择忘却,只在脑中呈现一片空白,然后再一丁点儿一丁点儿的放出悲伤,浸满每一帧的回忆,余生都将难忘。
邓析眼角滑过一滴晶莹的泪水,慢慢的把内心那被揭的鲜血淋漓的伤口再度盖好,收拾好心情思绪,冷静的等待着接下来与鬼谷子的对话,前面的只是鬼谷子攻心之计,随之而来的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让他自己来亲手把这个自己一生都奉献其中的、传承千年的封印打开!
鬼谷子看到眼前的好像苍老了许多的老人并没有因巨大的悲伤而放松警惕,静静的和他对视着,一时间,两人仿佛变成了两尊雕像一样,木然而又坚定的对视着,目光都是一样的隽永而深刻,在这紧张的气氛下,陈相和孟胜看着那个与自己同辈的人,竟然在与那位可与他师父相提并论的前辈的交锋中,占尽上风,一时间也是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而他们两人,一个因为师父的暴毙而蹑手蹑脚,另一个连自己师父被困何处都还要求助他人,相比之下,孰高孰低,真的是可见一斑俩人突然意识到,这般对比之下,岂不也显得自家师父本事不如那老子先生?对于两人来说,可以接受自己不如同辈之人,但不能接受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连累师父,于是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日后万不能在荒废时光、虚度年华,自此刻伊始,便以鬼谷子为目标,奋起直追!
一旁依旧仙风道骨的老人听到这两个小辈心里的话语,在心中骄傲道:“害~不必如此夸奖,这不肖的东西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厉害,而且老夫其实也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神奇,说起来我这不肖弟子能有今日大都是自己努力,和老夫倒是关系不大呀,哎呀,这不肖徒弟怎么到哪都这么惹人眼啊,唉~烦恼呀~”
邓析是听不见周围几人的小剧场的,但是对面的鬼谷子能听到啊!陈相和孟胜两人的心声倒没有让他有半点儿的自得或是别的情绪,因为在鬼谷子的心中,若是到了这般地步还只是想着与人争个先后,那就直接落了下乘,所以倒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师父这边的就有点抽象了些,导致鬼谷子的心境泛起一丝丝的涟漪,故而致使在与邓析的心境对峙之中落了下风,再如此对峙下去,说不定真的会心境受损,不如直接开口,从心境的战场转回口舌的战场吧。
当断则断,鬼谷子当即果断的开口道:“邓析,此时不开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