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重现天日
邓析听到鬼谷子居然直接放弃心神对峙，转为喊话来影响自己的心境，也是为鬼谷子的果断啧啧称奇，不过嘴上倒是不甘示弱道：“鬼的就速速打开？你凭什么命令老夫？”
鬼谷子不怕他不接话，就怕邓析继续沉默以对，那样反倒让鬼谷子后续的招儿就没法施展了，就像蓄力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好在之前的攻心之计还是有了效果，不然此时按照正常状态下的邓析根本理都不会理会鬼谷子的喊话，只会用一种揶揄的眼神回敬他。
“我凭什么命令你？你继续把药王谷和里面的东西封印下去的意义已经没有了，何必再苦苦支撑？”鬼谷子暗中松了口气，说道。
“苦苦支撑？老夫乐意，你管的着吗你？”邓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豪横的回答道。
鬼谷子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幽幽的说道：“我管不着，但是有个人他不乐意陪着你苦苦支撑呐～”邓析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他要说的是谁，但总感觉又会往自己的心里插刀子，此时的邓析俨然和当初被连山老爷子扎心的陈相和孟胜一副模样，只能说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
邓析暗中稳固心防，洗耳恭听道，只听见鬼谷子平淡的说出了三个字：“公孙龙。”眼看着，鬼谷子身边的人影即将成型现世，邓析急忙喊道：“此地应该隔绝传送。”这一刻，邓析仿佛口含天宪的圣人一样，号令着此方天地的规则为他所用。
鬼谷子身旁的人影极速消散，站在一旁的鬼谷子却依旧老神在在，任凭邓析施为，只听见那人影也开口道：“我出现在此地，合乎天理。”
话音刚落，人影就瞬间成型，变成了一个头戴方巾、身穿灰色袍子、脸上蓄着一小撮胡须的中年文士，对着邓析拱手行弟子礼，恭敬的说道：“弟子公孙龙，拜见师父。”邓析默然无语，此刻他也明白了鬼谷子和公孙龙要做什么了，一时间，邓析竟有些哀莫大于心死的意味，他此生的唯二的坚持在同一天内被同一个人接连打碎，甚至其中之一还是将由自己最喜爱的那个徒弟来动手，老人家的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老子敏锐的察觉到邓析的状态不对，从出现在此地之后，老人首次表现出了一丝认真的姿态，准备随时出手帮助这个数百年的老对头稳定心神，鬼谷子此时倒看不出邓析在想什么，但是他注意到师父的异常举动，于是凝重的看了一眼前面那个心如死灰的老人家，却并不打算示意公孙龙停止，任由其按计划行事。
公孙龙也清楚到师父此时的状态不对，但是他心里更加清楚的是---这是让他们名家一脉摆脱这一源自数千年的束缚的最好的机会了。这是他和鬼谷子联手创造出的最佳时机，机不可失！
“师父，弟子请您打开封印，还我名家一个自由！”公孙龙长揖及地，隆声喊道。
此刻听到弟子真正的说出了那句早已有所预测的话，邓析心里的那块石头终究还是落到了地上，压碎了最后的一丝侥幸，邓析缓缓开口道：“公孙，你自入门之初，我就询问过你，是否愿意为名家奉献一生，你也是立下过誓言的，为什么今天却违背你从前的诺言！？”
公孙龙挺直腰背，抬起头看向邓析，说道：“人是会变的，师父，我不想像您那样，用一辈子去守护那个所谓封印，不仅得不到任何奖赏，甚至还要为违背天命而受到各种莫名的天罚！您看看您，如果不是天罚，您怎么会如此虚弱不堪？您本该和老子先生一样，是位行走在人间的天人才对！这样的未来，我不想要，所以我要把这个封印打开！就算会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弟子以为这样才是真正的为名家奉献！为名家的后代子孙奉献！”
公孙龙每说一个字，邓析的腰就更佝偻一分，字字句句如刀似剑，都在把这个虚弱的老人戳的遍体鳞伤，邓析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挣扎着开口说道：“你明明和我发过誓的，这就是我们名家的宿命，不可以这样的，这样你的一生才是真正的毁了，公孙，听为师一句劝，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不然等到誓言反噬，可就晚了。”这句饱含关切的话直接戳中了公孙龙的内心最深处，让他险些改变心意，但是最终公孙龙还是咬着牙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因为他坚信他就是对的！
公孙龙回应着师父，道：“师父您看，到现在我都还是好好儿的，根本没有誓言反噬我，这说明我的坚持就是对的！就连天道誓言都认为我是对的！我们名家承受了太久太久，现在是时候该放下了！”
邓析听着公孙龙的话，他心里早就有数的，因为他最开始引这个最喜爱的弟子入门的时候，其实也并不想他像自己这样，一生都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沉重事物，所以在一开始教他立誓之时，就没有按照祖训直接对药王谷立誓，而是让他立誓守护名家而已。
邓析看着这个徒弟，心里暗道：其实一开始，你就不用承担这宿命的，孩子。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开始蓄须的中年人，邓析忽然意识到，已经很久没有再认真的和这个弟子好好的聊过天了，久到他对这个弟子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那个趴在他背上打瞌睡的小孩的时候，一转眼就已经这么大了吗？就已经能够面对着师父依然坚定的坚持自己的理念了嘛？
虽然但是能看到你这样子，为师还是高兴的，为师由衷的希望你能够过的好好的，名家怎样都无所谓了，你能过好其实为师就很高兴了，当然如果能每年祭祖顺便祭一祭为师，那就更好了哈哈哈
邓析决定好了自己的心意，于是再次口含天宪道：“祖甲骨此刻就在我手中。”一块黄褐色的骨片浮现在邓析手中，鬼谷子看着那块骨片上面用甲骨文篆刻下的“姜水”二字，心里暗道：这应该就是最早最初的姜水记载吧，若不是公孙龙告诉我，谁又能想到，姜水真正的源头，居然是指“姜水”二字的真正源头呢？
不过鬼谷子显然并不打算就这样让邓析继续把药王谷打开来，只见鬼谷子上前把住邓析托着祖甲骨的那只手，开口道：“邓先生不必如此心死，您已经知道了公孙龙的打算，不妨再听听我的？说不定能够让您更能说服自己打开它呢？”
邓析本就心怀死志，此时也懒得在考量鬼谷子的话里是否有什么机锋，于是淡然的看着他，说道：“行啊，说来听听。”
鬼谷子于是放开邓析的手腕，退后一步作揖道：“不知邓先生对于这当今天下有何看法？”
邓析随口回道：“列国征战不休，百姓不求生反求早死，如此乱世，有甚看法？”
鬼谷子又说道：“如果让邓先生做一件事就能够帮助天下尽快结束乱世，不知邓先生是否愿意欣然为之？”
邓析撇了撇嘴，回道：“绕了半天，你就想说我打开封印就能加快结束乱世的谋划？你这八竿子打不着边儿啊？”
鬼谷子早知道邓析会没好话，心下也并不计较，再次平静的问道：“邓先生岂不闻否极泰来之说？”
一听到“否极泰来”这四个字，邓析仿佛触了电一样，眼中再度焕发神采，问道：“此言当真？你可有几成把握？”
鬼谷子无奈道：“这种事情哪里有能言几成把握之说，当今雄主都是为了称霸而征战，无一人是为百姓换青天而征战的，所以君不知为何而战，只言天命所归；将不知为何而战，只言君命不可违；兵不知为何而战，只言苟且偷生而已，在我看来，这是列国上下经历的还不够！所以才茫茫然皆不知所求！只有所有人都深切的知道了战争的痛苦之后，才会戮力同心、上下合一的去尽快结束战争，去自己还自己一个朗朗青天！”
“所以你就如此祸乱天下？不对，是你立志祸乱天下，以期达到否极泰来之效？那你为何不愿去试一试匡扶天下呢？”邓析不解的回问道。
鬼谷子笑道：“你又怎知我没有呢？只是那些布置还没体现作用罢了，一正一奇、正奇相合才能最快的达到我的目的，乱世当用重典，邓先生不妨拭目以待？”公孙龙感激的看着鬼谷子，因为他知道，此话一出，师父就不会再自寻死路了！
果不其然，邓析复杂的看着鬼谷子，说道：“放心，我会好好的看着你，一旦你的谋划除了让百姓受很多的苦难之外，别无他用，我虽然没有办法减轻百姓的痛苦，但是我却能够让你为你的错误偿命！”
鬼谷子毫不在意邓析的威胁，甚至淡定的回道：“可是要我立下天道誓言？”邓析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说道：“哪能那么简单，谁不知道你鬼谷子先生心智过人呐，你立的天道誓言指不定是反过来束缚老夫的呢，放心，到时候老夫自有办法弄死你！”
鬼谷子呵呵一笑，然后又正色道：“其实还有一个目的，促使晚辈如此行事。”邓析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说道：“老夫其实早就知道你应该还有别的目的，就等你自己说出来罢了。”
鬼谷子见这糟老头子没了死志，又有点故态复萌的样子了，故意怼了邓析一句，道：“那你猜一猜咯，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猜中？”心里暗道：等会这个糟老头子不管说啥，我都说不对，哼哼！
邓析丝毫不上当，直接呛道：“你爱说不说，老夫还真不稀得听，让开，老夫要打开封印了。”说着，邓析把空着的那只手咬破一指，将血液引成一道寸许长的血刃，托着祖甲骨的那只手开始催动起那“姜水”两个甲骨文，众人只看到邓析面前的光线好像扭曲了起来，只有公孙龙一人看到，师父正在把那个存在于祖甲骨上的天道火链催动起来，天道火链上的烈焰焚烧的虚空都开始扭曲起来，天道火链在哗哗作响，好像有生命一样，在抗拒着邓析那逼近的血刃，邓析眯起双眼开始仔细的察看着天道火链上的细节，找寻着那个名家世代口耳相传的那处裂缝，找了好半天，终于找到了，然后邓析将血刃沿着那道裂缝切割下去，溅起的火星子，灼烧的周边的虚空出现阵阵空白
鬼谷子回头看向自己的师父，心里传声道：“师父，您想必也知道吧？”
“你是说被一同封在药王谷负责镇压炼化那些东西的那一家对吧？”
“正是，弟子此行就是要替天下把他们救出来，如果说名家的遭遇已经算是可怜的话，那他们那一家，称一句可歌可泣，不为过！”
师徒二人谈话期间，邓析终于将那天道火链锉断开来，此时，一道仿佛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刺目白光绽放四射，众人虽然看不见，但仍旧被照耀的眼泪直流。
师徒二人在心里不约而同的叹道：“终于是，重现天日了”
煊赫的光芒终于释放完了它积蓄千年的能量，染得众人所处的这方天地都白了几分，此时，邓析手中祖甲骨的“姜水”二字消失不见，天空中一道宏伟的门户将开未开，似乎在犹豫什么，邓析此时毅然决然的大喝道：“此时不开更待何时！”
然后邓析口吐鲜血，身形即将消散，公孙龙急忙看向鬼谷子，鬼谷子颔首示意公孙龙莫急，随后从眉心中取出那个他的伴生法器---鬼谷壳，抛向前方那个即将在人间消散的老人，鬼谷壳的两段空出喷洒出无形的力量，笼罩住那个老人，隔绝了老人与现世和天道的联系，天道誓言的反噬正肆虐在邓析的体内，突然邓析就不见了，反噬暴露在现实当中，在现世的各种侵蚀之下快速消失，而老子此时陡然出手，捉住这天道誓言的反噬能量，说来也神奇，这道能量就在老子的手掌心里，不再消散也不再动弹了，就好像一只昏睡的虫子，老子翻手将之收起。
鬼谷子见天道反噬之力已经被师父收走，便将自己的鬼谷壳也收了回来，公孙龙看着虚弱的师父重新出现在眼前，松了一大口气后，开口道：“此处无人状态不佳。”邓析的状态迅速回复成正常状态，而公孙龙则凭借着鬼谷壳躲避了来自天道命运的惩罚，公孙龙看着眼前消散的黑气，心里狂喜道：“这就是祖籍中记载的我名家能力的代价嘛？哈哈哈哈，自今日起，我名家终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