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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重山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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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千腾空而起。

    双脚离地, 清溪本能地抓紧藤编的秋千绳,含怒的尖叫尚且含在嘴里,人已经荡下了最高处, 背后又让大天魔推了一下,一双腿为保持平衡不自控地抬起几分,衣袖裙摆跟着秋千高高扬起又飘回, 像是壁画上乘云腾雾的飞仙。

    鞋尖擦过地面,她猛地发力蹬在地上, 止住秋千的晃动, 抵着背后那只手, 回头怒目而视:“停下!”

    大天魔立时收手,双手从她背上垂回身边, 局促不安地捻了捻衣袖:“……你不喜欢啊。”

    “先不论我喜不喜欢秋千,”清溪怒极反笑, “我与你如今这模样,是什么能一道玩秋千的关系吗?!”

    她跳下秋千, 甩下一句“你自己玩去吧”,气冲冲地跑回木屋, “砰”一声砸上屋门, 声音重得让屋旁的桃树颤了颤枝叶。

    大天魔亦被震得怔愣片刻, 呆呆地看了会儿紧闭的屋门, 拽过秋千,慢吞吞地坐了上去。

    秋千架得不够高, 他人高腿长, 一双腿十分委屈地蜷在秋千下,徒劳地蹭出几个浅浅的鞋印,没有半分腾空见云的快意, 反倒平添一段憋闷。

    “……不好玩。”他起身,推了一把空荡荡的秋千。

    空秋千高高晃起,携风荡回原位,兀自摇晃起来。

    大天魔看着晃荡的秋千,低声说,“……明明一点都不好玩。”

    清溪正在被噩梦折磨。

    梦就像是某种征兆,她盛极时的那几百年极少做梦,睡觉都有一觉醒来天下尽是浩荡通途的平顺豪气,上章城内一梦却像是起了什么不祥的开端,之后零零碎碎再有梦境,到现在她急剧衰弱下去,无数的梦汹涌而来呼啸而过,全是碎片,像是过往那些被充沛至极的灵力排斥的梦境终于寻着机会反扑。

    梦里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她在苍茫的识海里行走,相熟的昭光君、瀛玉,不相熟的越檀、南书,匆匆一面的……曾经见过的人一个个立在路两旁,面容和衣衫一样发灰,像是褪色的人偶。

    “……你又干坏事!”昭光君拿着鸡毛掸子,气得跳脚,舍不得往上房揭瓦的小徒弟身上抽,只好虚空挥舞,毫无气势地威胁,“别让我抓着你!”

    “死回来了?”瀛玉没好气地反手系着围裙,“说吧,今天想用什么东西塞你的嘴?”

    越檀低眉垂目,拨着腕上佛珠念经:“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找我有什么事?”南书皱眉,“你要锻造什么吗?”

    更多的人偶并不会说话,睁大眼睛,盯着从道路正中走过去的女孩,静默无声,仿佛陵墓神道两侧对称的兽尊。

    清溪漠然地走过去。

    梦境的尽头是叶青时,九根链条从天入地,钉穿了男人的身体,将他钉成一个既像跪坐又像被悬吊的姿势。大量的血从被洞穿的伤口处涌出,结起的血痂染污那件看不出颜色的长袍,染得蜿蜒委地的长发深红,露出的一双手臂上血迹斑驳满是疤痕。

    “我好疼……”他抬起头,哀怨地看向清溪,“我好疼啊……”

    清溪匆忙向他跑过去,脚下一绊,向前一个跌跤,抬头时发现跌到了叶青时身前,正对上那双含着无限愁怨的眼睛。

    她心尖狠狠一抽,几乎要喘不过气,颤着手抚上他的脸,想替他抹去脸上沾染的血污,手指却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那些血渍依旧紧紧黏在他脸上。

    清溪想说话,可什么话都说不出,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那张脏污的脸,反复地张开嘴唇,只感觉到眼泪潺潺淌过。

    “好疼……”叶青时说的仍然是这句话,声音里带着呼吸的浊响和肌骨震颤带动锁链的来回敲击,在清溪笨拙的反复抚摸下,他的声音渐渐沉下来,隐约能听见他在说话,却听不清具体说的是什么。

    清溪仓皇地附耳过去,直贴到耳尖快要触上嘴唇,叶青时的声音才渐渐清晰一些,勉强能分辨出几个字。

    “我……我……”

    清溪贴得更近。

    “……我……”叶青时说,“……我恨你!”

    他狠狠一口咬过去,正中清溪颈侧,尖利的犬齿齐根没入,新鲜的血喷涌入他口中,痛得清溪惊叫一声,猛地翻身坐起。

    屋内一片漆黑,窗外的桃枝经风轻轻摇颤。

    清溪摸了摸光洁完好的颈侧,忽然跳下榻,直奔东边的裂谷。

    她踏过嶙峋的山石,闯过回旋的罡风,跌跌撞撞地奔向裂谷,探头张望时头晕目眩,险些一头栽进里边。

    把她拎回来的人万分不悦,手上重重一震:“醒醒,你来这里干什么?”

    清溪几近呓语:“我来看叶青时……”

    看他最后到的地方,看他的埋骨之地,看她此生无法躲避的噩梦。

    “哪里有什么叶青时?”大天魔像是被激怒了,来回踱步,肉眼可见的焦躁不安,一忍再忍,还是忍不住,“你就这么看重他?”

    清溪却蓦地清醒过来,抚平散乱的衣襟,挑衅似地投去一眼:“我看不看重他,与你何干?”说罢便收回视线,瞳中冷冷的轻蔑一闪而逝。

    “是,与我无关。”大天魔也清醒过来,意识到之前那一问的失态,以冷笑遮掩,“但我不想夜里休息,突然脚上开裂,平白吃这个痛。”

    清溪一怔,下意识地低头。

    寝衣宽大,裙摆堆叠如云,清溪有意识地探出一双脚,才发觉跑出来时太急,连鞋都忘了穿。山道崎岖,怪石嶙峋,有些路段铺了一路碎石,她急急地奔踏过去,此时才感觉到脚底刺痛,趾缝间偶然可见一些细细的血丝。

    同命咒的发作无从预测,不知是她多年修炼,炼出一双能滚钉板趟尖刀的铁砂脚,还是倒霉催的大天魔替她承了两倍的伤,一双脚在睡梦里裂成了饺子馅。

    “……我不是故意的。”她有些说不出的懊恼,却不知道在懊恼什么,别过头,“我回去了。”

    她回身往南边走,无意间踩到碎石,脚下新添一道伤口,痛得略一皱眉,轻轻吸了一口冷气。

    大天魔闭了闭眼,一把捞过她的腰,瞬息回了木屋,将清溪安放在榻上,推起一截裙摆,精准地握住了她的脚踝。

    清溪小腿一缩,听见他压低的一声的“别动”,莫名其妙地身体一僵,乖乖地将腿伸出去,待他处理好那些细碎的伤口,才慢一拍地察觉有哪里不太对。

    但此时再提实在矫情,她只好缩回脚,拍下裙摆严严实实地遮住,疲惫但诚恳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会用这种事情刻意寻你麻烦。”

    屋内没有点灯,她束手坐在榻上,低着头,下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眉眼间的疲惫和倦怠却无比清晰地倒映在大天魔眼中。

    “没关系。”他看着清溪渐松一口气的样子,一团意味不明地火倏忽从心头烧起,使他一改之前蹲身处理伤口时低眉顺目的模样。

    他起身,缓缓坐到清溪身边,影子覆到她身上,像是条纠缠绞杀女孩的巨蛇,“别再去寻了。这世上没有叶青时了。”

    清溪强咽下那口怒气:“没必要和我说这个,不必再提。我……”

    “他被我吃了。”大天魔却打断她,阴恻恻地强迫她听下去,“没有尸骨,也没有生魂。因为都被我吃了。一千年了啊,我睡了一千年,第一次吃到新鲜的血食……”

    清溪来不及捂住耳朵,一个个字有灵般钻进她的耳朵,直冲识海,揪出梦境中的碎片,处刑似地再度在她面前展开。

    她听不清大天魔后来说了什么,只看见被链条钉穿在地的人影,叶青时徐徐抬头,两行血泪从他眼中滑落。

    他带着哭腔与颤音,哀戚得像是失恃的小兽:“我好疼,我好疼啊……”

    他又疾言厉色,目光如刀:“我恨你……我恨你!”

    “……够了!”清溪目眦欲裂,“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眼前的幻象骤然碎裂,她却像是陷入了另一重不可捉摸的幻象,睁着涣散的眼睛,向着身旁的大天魔猛攻过去,却忘了拔剑或是驱使剑意,只伸出一双指甲修剪得紧贴指尖的手。

    但她的愤怒和怨恨那么真切那么厚重,汹涌如山海,惊得大天魔都晃了一瞬心神,让那双手逼近面颊,狠狠抓在颈下,刨出几道赤红的血痕。

    魔气组成的锁链自发地拷住清溪的手腕,两边手腕受牵引般接近,被魔气拴在一起,锁链的另一端缠住榻角,发力拽得清溪仰倒,另一道锁链横亘腰腹,牢牢锁住上半身。

    “安分点!”大天魔摁住她挣扎的腰腹,不知怎的,面上显露出几分颓唐的茫然,“竟这么恨我……”

    但这点茫然很快被清溪抬腿照着胸腹踹的那一脚驱散了,大天魔的瞳孔在一踹之下猛地拉长,室内霎时亮起灿烂的炽烈金色。

    他按住清溪,重重咬在她颈侧。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蛇蛇□□,好像会咬住雌蛇的颈部来固定(不是本人)

    还有一个大剧情点,写完就结束啦。

    文里关于爱和恨的,我脑内的想法其实是月球文案的那种上标,比如字面看起来是“我爱你”,上标是“我恨你”,然而我并不知道这种效果要怎么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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