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变得敏感的人们
超市门口的躁动终于淡去，叶荀精疲力尽的靠在门上，李芳、朱晓以及王大爷都一脸的疲惫，不只是肉体上，精神上的压力也很大，不过总算是安全了。
“欧阳回来了没？”叶荀总算是从刚刚的紧张中缓了过来，她看向周围，却没有发现欧阳的身影。她又重复问了一遍，“欧阳回来了没？”
“那姑娘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没见她回来啊！”王大爷诧异的看着叶荀。
一时间空气的气氛像是凝结了，刚刚缓过来的叶荀脸色变得很差，欧阳没有回来这件事情让她十分挂心，毕竟这次出去寻找药品，若是没有欧阳沐兰，自己也是回不来的。
“先看看刘大娘吧！”叶荀虽然担心欧阳沐兰，但是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很想再出去，可是出去又能怎样？比起想去救欧阳沐兰，她心中还是很害怕那些怪物，这种感觉让她有一种很不是滋味儿的负罪感，就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众人回到超市，但是还没到超市里就听到了哭声。这哭声哭的撕心裂肺，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很不好的信号。叶荀加快了步伐冲到了超市，挤过围成团的人群。
刘大娘的老伴儿看到叶荀后直接冲了过来，双手抓着叶荀的衣领哭闹着，“你怎么才回来，怎么才回来！”
王大爷和朱晓费了老大力气才把这个大爷拉开。叶荀顿时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她所做的努力白费了，欧阳现在流落在外生死不明，而刘大娘在自己回来的时候死了，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像是上帝在和他们开了个玩笑，但是这个玩笑着实的不好笑。
叶荀对发生的事情感到自责，她想：也许自己再快一点，或许刘大娘就不会死，也许~一时间她的大脑空荡荡的。
被拉开的大爷无力的瘫坐在老伴儿的尸体前，一边抽泣着，一边看着尸体，就这么的保持着一个动作，像是自己的灵魂也随着老伴儿走了。
“大爷，节哀顺变吧！”李芳劝说着，然而大爷像是无法感知到周围的信息，就这么麻木的盯着老伴儿的尸体 ，他的时间仿佛已经被夺走了，如同雕塑一样停在了那一刻。
“这尸体会不会病变啊！”周潇小声的说道。
周潇的话立刻的提起了其他人的警惕性，尤其是年轻人，很多的剧情也都有这样的情节，尤其是外国的僵尸片。
“大爷，我们送这位大娘走吧，不能让他在这儿晾着！”朱晓说着就想要动手抬，还示意周潇帮忙。
大爷的手就像是一把小钳子一把牢牢地抓住了尸体的手。
“大娘已经死了，放手吧！”
周潇好心劝说着，然而大爷不为所动，其他人也害怕真的发生变异，也纷纷的开始劝说大爷放手。
这时候有个大娘伸手想拉开大爷的手，没想到大爷上去就是一口，在大娘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印痕，胳膊上都咬出血了。幸好李芳和王大爷出手快，撬开了这个大爷的嘴，要不然非咬掉一块儿肉不可。
“你这老不死的，怎么还咬人啊！”
“我看这两个人是拉不开了，不行就先把他们用货架隔离，要是有什么动静大家也能知道。”周潇提议道。
所有人也都同意了周潇的提议，将货架围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区域，留给了这对儿恩爱的老人。
在所有人都忙活着怎么防止尸体异变的时候，叶荀一个人在发呆。距离这场灾难爆发才过去了一天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感觉亲身经历与这种电影里的情节还是有区别的，人很容易就被某种情绪化的力量捏碎，就像是捏碎一只蚂蚁一样，负面的情绪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精神上的脆弱很容易让人崩溃，此时此刻叶荀才体会到了末世的感觉。这样的末世已经成为现实。
“你没事儿吧！”李芳看到发呆的叶荀主动的安慰道。
“我没事儿！”叶荀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不像是没事儿的。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也是尽力了吗！”
是啊，这本来就不是叶荀的错，然而在那位失去老伴儿的大爷眼里，她仿佛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她的没有及时回来才成了大娘死去的原因。虽然一切并非叶荀的错，但对此叶荀也是心存愧疚，若是她早一点回来或许刘大娘就不会死了，这个想法不断地回荡在她的大脑中。
“还是去楼上吧，也许能看到欧阳回来呢！”
李芳的话提醒了叶荀，确实，欧阳现在还在外面。叶荀调整了一下情绪，同李芳来到了楼顶。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叶荀的双眼始终的看向远处，留意着每一个可能是欧阳的身影，然而却没有发现欧阳回来的迹象，街道上除了那些感染者，几乎已经没有人的影子了。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李芳问道。
此时的叶荀已经在楼顶上待了很久了，这让人李芳有些担心。
“没事儿的！”叶荀的声音显得有些苍白。
“一会儿，我叫周潇和朱可卿上来，你该休息一下，白天的事情别太伤心了，谁都不想这样的。”
“我知道！”叶荀的眼睛时刻的留意着周围，即使说话的时候都没有看李芳一眼。
夜幕降临，本该灯火的城市却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只有来自漫天星空微弱的光让这个城市不会太过于黑暗。街道上，能够看到淡淡的蓝光，那些蓝光源自于那些被感染的人。这点点的蓝光让他们显得很神秘，没人知道其中的原因，他们就像是萤火虫一样，徘徊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那点蓝光不是为了照明，也不是为了美丽，而是像是一种警示，警示着周围的 人，警示着这个世界，他们就在人类身边。
过了好一会儿，李芳回来了，她的面色有些沉重。她走到了叶荀的跟前，看上去有些难以开口，不过还是说了。
“大爷也死了！”
叶荀大概是没有听清，只是听到了死了两个字，她感觉全身触电了一样，扭头看向李芳。
“大爷自杀了！”
“怎么会？”叶荀的表情有些可怕，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白天的时候叶荀还能感觉到那位大爷有力的手，现在却死了。
“本来周潇想给大爷送饭的，结果发现他已经死了，吃了安眠药死的！”
“药？哪里来的药？”叶荀虽然知道药可能是自己带回来的，但是却还是希望不是。
李芳没有说话。
叶荀此时感觉自己成了杀人凶手，虽然不是自己动的手，确实因为自己，她没能救回大娘，现在大爷也跟着去了。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下面又闹起来了！”这时又一位大娘跑了上来。
李芳和叶荀下来的时候发现王大爷已经被绑了起来。
“怎么回事儿？”李芳气愤的冲了过来，“你们干什么？”
“他受伤了！”周潇指着王大爷。
“是，我是受伤了，我也没想隐瞒什么！”
“你们怎么这样啊，快解开！”李芳看向朱晓，不过朱晓并没有动。
“不能解！”那个之前撞到刘大娘的女人站了出来，“他是刚刚出去的时候救这个姑娘受的伤，谁知道他是不是被那些脏东西弄得，要是传染的话，我们怎么办？”
“我没事的！”王大爷挺了挺腰，只是身上的绳子让他无法自由活动。
“这儿还有孩子呢，我可不想让我家的宝贝冒险！”另一个大娘也附和道。
“对啊，要是真的感染了，让他一个人祸害我们一群人不值得的！”朱可卿说道。
这时候对于想要处置王大爷的声音越来越多，几乎所有人都达成了一致。
“现在我们并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传染性，再说王大爷也不一定被传染了！”叶荀站出来，她很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自私？
“是啊！”李芳也跟着站出来。
“什么不传染啊，我都看到了，之前出去的那几个人中就被感染了，就是拦着那姑娘的那两个，他们穿的衣服我都认得！”
“是啊，真要是传染那我们不是都要遭殃！”
······
“这样吧！”李芳打断了这群人，并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我们暂时将王大爷关在小仓库里！”
最后所有人都做出了妥协，毕竟是一条人命，这种份量的责任谁都不愿意担。王大爷最终被锁在了仓库里，虽然这对王大爷很不公，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民意高于律法，这时候众人的意识就是标准，在大众面前，少数人则变得很无力，也很无奈。
叶荀毫无精神的坐在了角落里，刚刚发生的一切像是抽走了她大半的气力，她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出去了一次，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现实状况的影响，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叶荀开始担心起了未来，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这越发的让她感到不安。她本以为他们最大的敌人是来到这个世界的某种病毒，但是现在看来，最大的敌人应该是每个人心中的自己。
“有人吗？”
就在叶荀沉思的时候从对讲机里传来了欧阳的声音。
“是欧阳，是欧阳！”
听到欧阳声音的叶荀激动地朝着后门的方向跑去，这或许是今天她听到最好的消息了，李芳也紧跟着追了上去。
“欧阳，你在哪儿？在哪儿？”
“我现在正朝着超市这边~”
突然信号没有了。
“欧阳，欧阳！”叶荀大声的喊着，然而对讲机那边没有回应了，顿时整个心都悬了起来，空落落的感觉，仿佛自己身处于高空之中。
“你在这里盯着，我去楼上看看！”李芳转身离开了，正好碰到追上来的朱晓，“你和叶荀先在门口守着，我到楼上，有情况我会拿对讲机联系你们的！”
叶荀打算打开门，却被朱晓制止了。
“你干什么，疯了吗？”
“欧阳还在外面！”
“李姐不是去楼上了吗，她要是看到欧阳来了肯定会通知的！”
忐忑不安的叶荀也知道这样有些不理智，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焦躁的内心就像是点燃了的火，并没有那么容易熄灭，她现在只想李芳快点给出信号。
时间虽然一分一秒的过去，但是叶荀却感觉分秒都是一种酷刑，折磨着她。她可不想再有人因为自己而死了，尤其是欧阳。在和欧阳之前的谈话中，两个人格外的投机，让她对这个欧阳有了某种信赖感，某种不一样的情感在她的心底萌生，像是一见如故的挚友。
“朱晓，我看到了，有人正朝着这边过来！”
终于从对讲机里传来了李芳的声音，叶荀很是激动，只盼着能快一点打开大门，迎接欧阳沐兰回来。
“是欧阳，是欧阳，快，快准备开门！”
叶荀第一时间打开了门，也许是过于激动，颤抖的双手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欧阳！”叶荀打开门后，眼睛在黑夜中寻找着欧阳的身影，在确定了欧阳后她努力的挥动着双手。
“你们快点儿！”李芳在对讲机里催促着，因为她从楼顶上看到了那些感染者闪烁着蓝光，在黑夜之中就像是很多的萤火虫，他们正向着欧阳聚拢而来，化作一条波涛汹涌的洪流，情况十分危急。
欧阳拼尽全力冲刺着，当欧阳向叶荀伸手的时候，两人之间手的距离只有咫尺，一瞬间双手握在一起，叶荀来不及多想，用力的将欧阳拽了进来，随后大脑一片空白，接下来的关门的动作都在下意识中进行的。
“你~”
就在叶荀想要确认欧阳是否安好的时候，她才注意到欧阳还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欧阳沐兰是单手夹着这孩子跑到这里的。
“哦，她是我从车上发现的，大概是被父母留在车里了！”欧阳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孩子的脸色不太好，叶荀摸了摸那孩子的头，有些发烫，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她的状态不太好！”
欧阳赶紧的将孩子向着超市里面走。
“等会儿！”刚要进超市的时候却被周潇拦住了。
“你干什么？”叶荀上前想要拉开周潇。
“至少确定一下你们没事儿，要不就和王大爷一起去仓库，我们可不想冒险！”
欧阳沐兰没想到自己出去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儿，这里的人大概是感受到了危机感，开始变得敏感，尤其是在死了几个人之后，他们开始针对每一个曾离开的人。
“我们就在这里！”叶荀不想和这个周潇纠缠，“我们需要一个床垫，水，还有药，我就在这里守着他们！”
周潇也并没有为难他们。
“朱晓，帮我一下！”
之后朱晓和叶荀拿着需要的东西来到了后门的走廊。欧阳将孩子放在了床垫上。
“他烧得厉害！必须退烧！”叶荀摸了摸孩子的头，这时候孩子的头热的像个小电炉，红彤彤的脸上都是汗水，“我们需要医生，这里有没有医生？”
“我去问！”朱晓跑到了超市里。
“你们中有没有大夫？”朱晓焦急的询问着超市里的十多个人，然而却没有人回应。
“他是大夫！”一个大娘指着身边的老头说道。
被戳穿了的老头狠狠的瞪了这个大娘一眼，像是很不情愿。
“你瞪我也没用，你不就是大夫吗，小区坐诊的时候我还见过你的！”
大爷本名刘芳，如他身边的这大娘所说，他确实是个大夫。他性格唯诺，凡事不爱出头，所以到了现在一把年纪了都只是个小小的副主任。
“我是大夫！”老者勉强的站了出来。
“快跟我走，有个孩子发烧了！”朱晓拉着这个老头就走 。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朱晓这一来一回，虽然距离不远，但是跑的是满头大汗。
“你这小伙子，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让你拽散了！”大爷也是气喘吁吁的，差点没喘过来。
“孩子在这儿！”欧阳赶忙的退开，给大夫让地儿。
老头简单的看了看眼和口。
“这孩子有些脱水了，而且发烧严重，现在处于半昏迷状态，有药吗？”
叶荀赶忙的将那一袋子药递给了大夫。袋子里的药品比较乱，都是叶荀随意抓来的，也不知道什么药品有用。刘芳接过袋子，在袋子里面挑了挑。
“这儿不是有酒精吗，先给孩子全身涂上酒精进行物理降温，然后按照说明吃这个药，还有多喝水！”
“谢谢大夫！”欧阳沐兰感谢道。
“应该的！”刘芳敷衍道。
“既然你是大夫，那外面的那些人是感染了什么病啊？”周潇突然反应过来，拉住了刘芳，“还有刘大娘哮喘发作了你怎么不站出来！”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刘芳的身上，仿佛从他身上能够得到外面变成这个样子的答案。
“我哪知道外面的是什么？”刘芳对于刘大娘的事儿还是有些心虚的，不过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可以做的，“至于刘大娘，她那是急性的哮喘，没有药我也帮不了她！”
“你是大夫怎么能不知道外面的是什么？”周潇依旧没有放手，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架势，“你肯定知道。”
“我只是个大夫，不是神仙！”刘芳着急的解释着，“外面的那些是不是疾病都不知道，而起我有没有诊断过，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也是！”刘芳拉开了周潇，“别太难为大爷了！”
周潇就想知道个答案，然而刘芳给不了他答案。
“刘大娘没救过来吗？”欧阳看着叶荀。
叶荀没吭声，只是无力的点了点头。
“该死！”欧阳沐兰攥着拳头捶打着大腿，一切的冒险最终还是没能救下刘大娘，让觉得有些遗憾。
按照大夫的方法，欧阳沐兰和叶荀忙了一个晚上，孩子的温度总算是降下来了。不过意识还不是很清楚，她们经常能听到孩子在睡梦中低声的叫着妈妈。累了大半晚上的叶荀和欧阳靠墙坐在一起。
“你是怎么发现这孩子的？”叶荀看着那孩子熟睡的样子。
“我们分开后，在一辆车里看到的，她当时被锁在车里，然而并没有看到她的父母，我就把她救了出来。”欧阳沐兰叹了口气，“估计孩子的父母已经被感染了。”
“我想一切会好起来的！”叶荀尽量的将事情向好的方向上想，但是现在所经历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压在她的心里，让她说的时候都有些心虚。
“好的方向？”欧阳沐兰深吸了一口气，放松的将背靠在了墙壁上，“恐怕一切都不会如人所愿，你觉得这孩子被救会是因为幸运吗？”
“不是吗？”
“若是这就是世界末日，这对于这孩子也算是幸运吗？”
“至少她还活着，你就是她的幸运，你让她活了下来，虽然可能她没了父母，但是我觉得我们可以帮助这孩子！而且这里的孩子又不止她一个，还有~”超市里的另外两个孩子叶荀也叫不上名字，“还有两个！再说了也许很快就有救援了！”
“大概是不会有了！”欧阳的态度像是很肯定不会有救援，还有她脸上的冷静，像是对这个末世不以为然的样子。对于救援这件事，经过了这一次外面所遇到的事情，更是确定了她对于不会有救援的想法。城市里的到处弥漫着末日的味道，还有在末日之下最真实的事情。绝望的人选择早早了结，贪婪的人想要从末日的城市中获得好处，最终沦为了恶鬼，贪生的人践踏别人的生命，最终也没有逃过死神的魔爪。这只是她在外面一天所经历的，但是她没有和叶荀说，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影响到叶荀心中的希望，人若是想要活下去，总是要有点希望之火的，那样生命才会有些许意义。
两个人相互依靠在了一起，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也许是因为这一天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