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修竹(五)
修竹(五)
卫国之行结束后,他反复安慰自己那不可能是念久,念久和姑姑姑父在一起,怎么可能跟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在一起呢?
“溢了。”永安侯从书简中抬起头。
“啊,抱歉!”
永安侯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侍女过来收拾,他有些局促地叠手站在那儿。
“怎么了?”
“侯爷,有没有人能踏雪而行,不留踪迹?”
侯爷还没说话,侯爷新收的侍卫夏嗤笑一声:“不难。”
侯爷没否认:“只要轻功了得,踏水而行都不是问题,这样的人虽然不多,江湖上能叫上名字的,还是有几个的。”
“要是——那个人还抱着重物呢?”
“有毛病。”夏从桌子上拿了个果子啃起来,“踏雪无痕本就不容易,施展时恨不得把剑都扔了,谁还带重物,除非是为了偷窃练出来的,但江湖上要真有这么厉害的小偷,就庆幸他没盯上传国玉玺吧。”
永安侯笑笑:“还有一种可能,刺客,顶级的刺客。”
“顶级的刺客……江丛鸣?在卫国遇见的话,只能是他了吧。”夏皱了皱眉。
“杨渊也说不定。”
“不可能,杨渊失踪多少年了——那天他看到的真是江丛鸣?太扯了吧,他的一个傻——弟弟,能被江丛鸣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抱着?”
那天的事情自然被报告给了侯爷,明昶倒不意外,他正想继续问一问这个江丛鸣,却忽然有人来报,脸色看来十分不好看。
“侯爷——”那人看了一眼夏和明昶。
“无妨。”
“卫国的线——断了。”
一向风波不惊的永安侯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全部?”
“全部。”
永安侯没说话,屋里安静的令人窒息。
“怎么死的,用毒?请了仵作验伤吗?”
“割喉,伤口很深,一击毙命,不是刀剑,仵作说是一种很细的丝线,像是弓弦。”
“是琴弦。”夏与侯爷的目光撞在一起,“秋鸿。”
明昶有点懵,琴弦也能杀人?
“先是江丛鸣,又是颜卿……卫国的水还真深。”夏说道。
“等等,这和我姑父有什么关系,我姑父只是个琴师,不能因为他是琴师,就判定……”
“琴师?你可知道颜卿成名是因为他手中那把秋鸿,秋鸿飞过,片羽不留,前些年忽然就退隐了,想来是因为你姑姑,但如今……”
“那也不可能,我姑父不是那样的人,兴许有人想……”
“我知道。”侯爷打断他,“放心,查清楚之前,我是不会害颜卿的,这事还需调查——你先回去吧。”
明昶稍稍松了口气,告了退。
虽说侯爷说了会好好查,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昶还是有些不安。
恍恍惚惚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坐在案几前看书,微微扭动下脚踝,听见一声轻微的响声。
坐垫下有东西?
他拉开垫子,是一张纸。
照顾念久,勿念
——颜
明昶拿着纸条,忽然觉得兴许,侯爷真的没有冤枉人。
那念久究竟在哪儿?
再往后,没再收到过家信,也没有念久的消息,他没问,侯爷也不说。
永安侯礼贤下士是出了名的,门客大都有自己的房间,一开始,谁也没把他当门客看,但渐渐地,他能感觉出别人待他的那份尊敬。
多半是因为侯爷做了什么,但他并不想知道。
大约是仲夏,侯府来了个新的门客。
如果说,明昶受到照顾,纯粹是因为和永安侯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位只比他大了四五岁的少年人,却是因为他本身。
他是“隐谷”的人。
隐谷是一个学派,当世最多只有两名弟子,从隐谷出来的人,所学所长各不相同,但无一不是能翻天覆地的人物。
历代有名的帝王将相,历段战火纷飞的历史背后,都能看见他们的影子。
云安来的时候,他站在侯爷背后。
其他的门客坐在两旁,云安从容不迫地走进来:“见过侯爷。”
“不必多礼,听闻你有个师兄,是越国的人?”秦非淮似乎并没有显示出一副“得之我幸”的愉悦来。
倒是下面的门客,先惊了一下。
隐谷常年避世,经常是连当世的弟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侯爷竟然能知道隐谷的事情?
“放心,他没机会为侯爷效力的。”云安笑的依旧是云淡风轻。
座下众人却听出一股阴谋的味道。
八
差不多三四天后,是云安找上他的。
那天他在整理藏书,背后忽然传来懒洋洋的一句:“你是永安侯的私生子?”
明昶愣了一下,继续手里的事情:“不是啊。”
“那是什么,禁脔?你听得懂吗,就是宠……”
“侯爷待人很好的。”
“那你危险了。”云安依旧是懒洋洋地靠在书架上,“我只见过他对两种人好,一种是死人,一种是快要死了的人。”
明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侯爷是亲自去隐谷找到你的吗?”
云安的眼睛弯出一道好看的弧度:“怎么可能。我是在路边被他抓住的。”
明昶不知这话几分真假,看样子云安也并不打算再说下去,明昶似是无意地提起到:“近来府中有许多不好的传闻,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云安似乎有些兴致勃勃:“哦?说什么?”
“比如那个你对你师兄下了毒手一类,都是些蠢人的闲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啊。”明昶回头看他,眸中有些同情和安慰,他很清楚这种神情会令人放松许多。
“哈哈,我要有那个能耐,会在街头被侯爷抓回来吗?”云安大笑。
“那就好,都是些虚……”明昶也跟着笑。
“我最多只是见死不救而已。”
笑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