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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星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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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火(三)

    纪子灵涌上一阵不可抗拒的疲倦感——他甚至弄不明白,究竟是因为香里面的东西,还是因为他本身。

    除了睡去,他几乎不想做任何事情。

    权且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吧。

    白翊守在门口,见秦非淮走出来,张了张口,秦非淮道:“有话大可直说,在他身边待久了,你倒是也学会吞吞吐吐了。”

    “殿下他——”白翊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说才显得自己不是那么多管闲事 ,“他没有那么糟糕,主上何必一点希望都不留给他。”

    秦非淮漫不经心地掸去一身的香气,道:“若要靠着别人给的一点希望活着,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白翊没再继续说什么。

    “他自会找到自己的路的。”秦非淮道,“此间事毕,我也该离开了。”

    “去哪儿?”白翊下意识的问,“回咸阳?”

    秦非淮道:“当年为了故人的一个承诺,为雍国卖了一辈子的命,如今自然是为自己活着。”

    “金蚕蛊呢?”白翊有点惊讶,因为秦非淮依然看起来没变化,似乎也不再受金蚕蛊困扰了,“胡鄂定找到除去子蛊办法了?”

    “为何要除?”秦非淮似乎并不在意,“我尽之时,必然是我应尽之时,除此之外,神佛亦送我不得。”

    这话说的狂妄,但白翊却觉得,似乎秦非淮就应该是这样的。

    “别往南走,那边正在打仗。”

    秦非淮点点头,转身离开:“去人间看看,写写书,立立传,若你也活的够久,说不定还有见面的机会。”

    有机会吗?白翊想,兴许吧。

    以前小的时候,爹走的早,姐姐怎么管他他都不服气,后来被赶出定远侯府,流落街头,被秦非淮捡了回去。

    秦非淮不比老定远侯温和慈爱,自然也不会像姐姐一样,就算真生气了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秦非淮有的是手段逼着他听话,成为一个合格的暗卫。

    秦非淮更像是高山深水,不可攀,不可测。

    如今他说,他要去人间看看。

    白翊忽然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庙的神像,也会想要去人间走一遭吗?

    雍国,云州首府。

    此次出征不可谓不顺利,起码比之前的几次要好很多。本来这个季节,云州若是有雨,道路泥泞,行军多有不便,难得的是,直到他们到达云州,都没有下过雨,行军几乎没有一点困难。

    而后同荆国的战争中,荆国虽然利用了熟悉此处地形的优势,但有之前在南诏平叛的经历,文徵对于这种打法颇有经验,围而不攻,切断水源,保护粮道,在兵马粮草都充足的情况下,连放火烧山都不用,投降的荆国军队已经好几拨了。

    天时地利人和,又是连番告捷,旗开得胜,云州首府却没有一点庆祝的氛围,反而将领们几乎都是噤若寒蝉。

    原因很简单,饶是赢的再痛快,主座那位的脸色不好,也由不得他们庆祝。

    收到纪司马逃离咸阳的消息倒是早,他们刚到这儿就收到了,众人觑着文徵的脸色,见他似乎并不担心,只是回信给了明大宗伯。

    众人都明白明昶手中有一支用些不太干净的手段专门为王上解决问题的莫辞阁,想必纪子灵也跑不远。

    随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文徵收到第二封密信的时候几乎是暴怒,立刻传信叫明昶来云州面圣。

    本来众将领都觉得,把人大老远的从咸阳提到云州来解释,未免有些太过于不近人情,什么紧急的事情不能通过信件解释——信件往来反而更快,而是要折腾人?

    后来听说了明昶到底做了什么后,众人觉得,王上不是叫人直接把大宗伯在咸阳砍了,而是给人一个来云州解释的机会,也不得不说,是这几年王上沉稳了不少的结果了。若是刚刚大权在握的文徵,这事不牵连个一串已经是好结果了。

    明昶拦都没拦,亲自把纪子灵送走了。

    且先不说纪子灵如今同王上僵硬的关系,就是二人情同手足的时候,纪子灵也是唐国的太子,在雍国做质子而已啊。趁着王上不在咸阳,私自放了敌国质子,这是什么行为,是叛国,是欺君,更严重一点说谋反也不为过啊。

    明昶素来谨慎,脑子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抽了?

    明昶对此倒是不慌不忙,不指望这些人能看明白他的意图,且换句话说,若是人人都能看明白,岂不是人人都能坐在他的位子上。

    明昶恭敬地跪在文徵面前。文徵重新看了一遍他的密信,丢在他面前:“你作何解释?”

    “臣以为,放唐太子归国,是王上的意思。”

    文徵差点气笑了:“寡人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这个意思啊。”

    明昶愣了一下,道:“臣以为,王上不欲以唐太子为敌人。”

    文徵没说话。

    “若臣错解圣意,自当领罚,私放质子出京,乃是谋逆叛国的大罪,不敢求王上宽恕。”

    “说——下去。”

    “唐太子同唐国早有联系,有人以之为由,大做文章,臣以为不妥。”明昶道,“伯羽本就是唐人,于情于理,都是正常,并不代表他一定将雍国的辛秘交给了唐人。”

    “同样,有人认为伯羽勾结定侯,参与谋反,臣同样觉得不妥。”明昶道,“说到底,唐太子罪在与王上离心离德,而非于雍国有大罪也。”

    文徵没说话,却明显听得认真,甚至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明昶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若是继续让伯羽留在咸阳,才是真的让想要离间王上与伯羽的人如意。”明昶面不改色道,“伯羽无心与王上为敌,奈何有人作祟,既然如今敌在暗我在明,纵然拦着伯羽不许他回蓟京,也不过是人在曹营罢了。”

    文徵似乎放松了一些,歪坐在主座上,撑着下巴:“嗯,继续。”

    “既然秦非淮已经在蓟京,总要有人去处置他。”明昶道,“王上既然和伯羽在此时有龃龉,难道不是也打的这个主意?”

    文徵饶有趣味地看了他:“离间寡人与伯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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