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花折（十一）
花折（十一）
越往北走，似乎春天的痕迹就越小，纪子灵没有选最近的一条路——因为容易遇上阻拦的人，雍国境内还是小心些好，于是化作客商向北，好在这个季节也暖和了许多，确实也有些客商在来往咸阳和西域了，众人混在其中倒也不奇怪。
纪子灵在车内很少出来，一来确实是怕露面会有麻烦，难保不会有人认出自己来，二来他也实在是畏寒。
尤其是杜衡告诉他，金蚕蛊是血蛊，实在疼得厉害，放血就可以缓解。纪子灵毫不犹豫地试了试，多少还是有用的，只是未来身体更加虚弱，也更怕冷了。
纪子灵身上裹了件全新的大氅——这是临行那天竹青抹着眼泪塞给他的，看针脚大约是自己做的，纪子灵有些哭笑不得，最终也收下来。怀里抱着汤婆子，还是觉得冷气，从四面八方散出来。
“公——大哥，刚刚有队往西域的商人，我用肉干换了他们的奶茶，不要喝点暖暖身子。”白翊问道，出门在外。
“呦，兄弟二人出来做生意啊。”那商人语气有些怪异道。
纪子灵挑起车帘：“本来看着咸阳这两天挺暖和，以为北边也差不多了，不想刚出了咸阳就遇上雪了，染了风寒，只盼着能快点发发汗也就好了，别耽误了行程。”纪子灵用的是雍国的方言而不是官话，那人顿时脸色好看了不少，“都是在外面跑，我出来传给你们，你们也受罪。”
“哈哈哈，小兄弟还是跑的少了，北边的天气一天一个鬼样子。”那人笑着将一包药草递给纪子灵，“诺，治百病的，我们家的秘方，你这样路上受了冻的一包下去，保证好了。”
那人信心十足的说：“别说你只是挨了冻了，就是手脚冻断了都能长出来！”
纪子灵连忙道谢，随后咳了两声，连忙将车帘又放下，缩进了车里。
一开始他和白翊一直是以主仆的身份示人，后来发觉这身份多少有些扎眼——真的能当上主子的，有几个亲自长途跋涉到北边去做生意的。
于是后来二人索性以兄弟相称，倒是少了不少怪异的目光。
白翊以前就经常和秦非淮四处跑，商旅的事情就算不能说是了如指掌，起码也是一知半解的，不至于被人问两句就说错了话。但纪子灵对这些事情不甚了解，自己说错的话，索性躲在车里不出来。
但也总有意外的情况，比如现在这种，对面的商旅之人很警惕，这种在车里躲着不不出来也不说话的人，就容易叫人多想，反倒容易惹人注目。
于是白翊特意提醒纪子灵，适当的时候露露脸，说两句话。
“这……身体这么弱，还往北边走呢？”那人似乎有点惊讶。
“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此处人生地不熟的，我们也不好找，郎中怕被人骗了。等进了幽州地界，那边路就熟了，找个地方歇歇，看是停一停，还是继续走。”白翊道。
商人点点头，露出了一些同情的目光：“出门在外，都挺难的，雍国和唐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起来了，届时这生意没法做喽。”
“打起来了？”白翊有些惊讶，现在文峥不是文徵带兵打荆国呢吗？
“你们从咸阳来的，竟然没听说？”那人似乎很惊讶，“唐国提出要接唐太子回来，雍王把唐太子囚禁在咸阳了！不肯放他回去呢。”
白翊想，不巧，就是你旁边这位。
“这能打听到，大哥在咸阳有些门路啊。”白翊道。
那人摆摆手：“什么门路？现在咸阳城里几乎人尽皆知，‘天雨粟、马生角’，雍王说，除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然一辈子都不可能放唐太子回去。”那人啐了一口道。
“听说南边那边也不安全，还指望着北边平安呢，没一处安稳地方。”
白翊的脸色不变，点点头：“我把这药给大哥用了，看看起不起效。”
带的商人一离开，白翊进了车子里，见那碗奶茶分毫未动，道：“放心，我看过没有问题。”
“路过下一个城镇，甩开他们往西走。”纪子灵道。
“他们有问题？”
“以防万一。”纪子灵道，“我根本没打算从这条路直接北上回去。”
“往西，去燕州？那边往北要过赤水，我们没有船，只怕更危险吧。”白翊道，“那些童谣是怎么回事，你传的？”
“我虽谈不上什么好人，倒也不至于翻脸不认人，还要抹黑雍王一遍。”纪子灵道，“咸阳的人做的。”
“谁？”白翊警惕的问。
“曦成吧。”纪子灵没动那杯奶茶，小口小口的啜饮着茶水。
“他为何要这样害你！”白翊压低声音道。
纪子灵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又不是第一次，你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还不是第一次了！”
纪子灵一阵无语：“也不能说害我吧，道不同罢了，不说别的我在西苑时周围的天罗地网，我在邯郸的事情，和在咸阳和唐国人联系，必然是他报告给雍王的啊，我以为你们同位暗卫，应该好歹知道彼此做了什么。”
“少拿我们两个相提并论。”白翊忿忿地说。
纪子灵点点头，知道疏影有人多半看不起明昶当初背叛秦非淮的行为，于是也不再说什么。
半晌白翊又问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纪子灵支着下巴，撩起窗帘微微看向窗外：“在其位，谋其政咯。”
“何况他是当年文书舟的血脉，就算此生坐上那个位置无望，好歹也会想着为他儿子打算打算。”
“文书舟血脉？他儿子？”白翊时间被冲击的有些说不出话来，“难道他儿子就能坐上了？”
“阿瑛啊，说不定呢。”纪子灵道。
“阿瑛，我——”白翊强忍着没有说出脏话来，“雍王的王长子，是明昶的——”
“嘘——小点声，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纪子灵有点惊讶，“啊，你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啊——我为什么会知道。”白翊自打被他姐姐赶出来还从来没有如此崩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