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长夜（五）
长夜（五）
纪子灵想了想：“首先肯定是让他们放人，退避一下也没办法，等人回来，再”
“没用。”文徵不耐烦地打断他，“现在我们想的一切，几个月前范昀都想过，我们如今唯一和他不一样的，就是他赌不起，寡人能。”
纪子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半晌有些难以置信的问：“你要放弃文徽吗？”
文徵丢给他一个小玉瓶：“假死的药。”
“看样子王上是已经有计划了。”
文徵抓了抓头发：“只要流露出一点在意他的样子，只怕范昀反而会大做文章，真的撤了军，才是万事由不得我们了。寡人答应和他谈判，只是他指定一定要你去谈。”
“叫我做什么？”
“谁知道呢，大概觉得你不会害了乐浪公主吧。”文徵翻了个白眼，“你想办法把他送到文徽手里——至于是要确保他的安全还是什么理由，不用我一一解释吧。”
“那乐浪公主呢？”纪子灵道。
“还还还，前线我已经叫吴冰和司马承顶上去了，到时候文徽回来之后我把乐浪公主还给范昀，成了吧。”
纪子灵舒了一口气：“这次回来具体什么责罚我都认得，既然是我犯的错也没什么好逃避的。”
文徵摆摆手，没说话，倒是忽然想起来道：“对了，给药的时候不要跟文徽透露什么——他瞒不住事情，给他个教训也好。”
“要想瞒过敌人，首先瞒过自己——”纪子灵道，“我明白。”
“谈判结束后直接回来，后续的事情寡人亲自安排。”文徵道，“若下次你再有什么想法，好歹和我说说，我也不至于如此手忙脚乱，只能用这种方法。”
纪子灵隐隐觉得似乎有点不太顺畅的地方，奈何如今只想着快点补救，再别发生第二次，也没来得及细想。
多年之后想到这儿，纪子灵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两个巴掌。
多年之后再见到范昀，纪子灵的心情自然不是一言蔽之。当年他被自己坑过是真，但对自己下了死手也是真，说是两清了，又怎么可能清的干净。
而如今，乐浪公主再次出事，要说没有纪子灵的一点责任，他自己都说不过去，而救了乐浪公主和冀国一命的也是他——估计范昀自己都理不明白吧。
还是范昀先开的口：“好久不见。”
纪子灵点点头：“是很久。”
范昀笑眯眯道：“伯羽可知为什么寡人一定要你来谈判？”
纪子灵不咸不淡道：“洗耳恭听。”
“文徵是一把淬了毒的剑。”范昀比划了一下，“但你就是他的剑鞘。”
“我倒不知冀王这话是夸奖还是贬损了。”纪子灵道。
“自然是夸奖。”范昀道，“以文徵的性情地位，能被叫做剑鞘的，除了你之外别无第二个啊。”
“冀王言重了，既然是来谈判的，旧情旧怨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想必冀王也是如此？”纪子灵道。
范昀轻笑：“这是自然。”
其实没怎么谈纪子灵就明白范昀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
比起对雍国让步，范昀拐外抹角的表示，如今两国刀兵相见，如果自己答应了什么对雍国有好处的事情，想必必然会被挑出来大批特批。
但是他可以对唐国让步，从增加两国的贸易到帮助唐国修缮长城，再到暗示说不定可以许以城池的，就差把只要不对雍国让步，什么都可以说出来了。
范昀道：“雍国狼子野心，殿下不可能不知晓，南边的梁国，东边的卫国，接二连三的为雍国所灭，荆国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若冀国有差池，下一个回是谁？东南的越国，亦或是东边的夏国，还是殿下的唐国呢？殿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啊。”
若不是这次实在是自己捅的篓子太大，纪子灵是不介意为唐国谋些什么的，可惜如今时也势也，自然还是老老实实的谈判比较好。
这次不比当时在荆国，是雍国站在有理的一方，纪子灵自然可以居高临下侃侃而谈，两边的扯来扯去，也就痛苦了许多，在纪子灵在万般不愿提出可以退兵后，范昀道：“若是雍国的其他人同寡人谈判，必然不可能如此轻易，仅仅退兵而已。”
纪子灵暗道难道我还要谢谢你，口中自然是：“冀王过奖。”
范昀显然谈的也有些口干舌燥，喝了口茶水解解渴，纪子灵自然也明白这是要结束的标志，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要见一面文徽，确保他还活着。
对于这个要求范昀没怎么犹豫，毕竟两边累的要死，自然也不必在这种地方再扯几个时辰了。
纪子灵见到文徽的第一眼就是他瘦削了许多。自然有一年军中的风吹日晒，也有被俘虏后的寝食难安。
大体上看，文徽没什么外伤，穿的也是干净的衣裳，显然没受什么虐待。见到纪子灵，文徽的眼神亮了亮，忽然又暗了下去，轻轻地叫：“纪大哥。”
二人见面的房间显然是专门做的，除了一扇门连窗子都没有，屋内但凡有些尖角的东西都被收走了，显然也是怕二人做些什么的缘故。
纪子灵似乎不太高兴，对押着文徽的两个道：“这屋子门口一守，神仙也出不去，不得让我单独同定侯谈谈吗？”
二人犹豫了一下，反复确认后离开，纪子灵抬起文徽的手，听得他吸了口气，道：“他们锁着你来着。”
“只有手脚而已，其他的没做什么。”文徽勉强扯出来个笑，“后来这边磨成茧子就不疼了。”
“怎么会不疼。”纪子灵道，从怀中摸出布袋装的一卷书信，“这是定侯夫人托我给你的家书。”
文徽欣喜地接过，在摸到布袋的一瞬间脸色却变了。
是的，那个布袋里装的自然是药只不过由信纸包裹着，外边看不出，但摸起了手感却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