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长夜(四)
长夜(四)
文徵冷着脸道:“没有了,杀了。”
“不可能,死了范昀纵然会愤怒,但人死不能复生,他必然会冷静下来,现在这么着急必然是没死,并且……”
纪子灵深呼吸,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这样来回几遍才说出口:“你是不是……给了范昀什么东西。”
比如今天送一点头发,明天送几个带血的指甲……
文徵抬头看着他,伸手抚摸着他的眼角:“你看着要哭了。”
纪子灵扭头想挣脱开他的手,文徵却略显强硬地扭过他的头:“既然你不想管,那寡人来管,范昀既然做了,也该知道天理昭昭,就不该担心报应来的那一天。”
纪子灵张了张口,最终选择了沉默,文徵明晃晃地说是替他报仇,无论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或者这只是一个应付他的拙劣的借口,纪子灵都没法说出那个不字。
纪子灵觉得西苑闷的仿佛牢笼,于是出来到春风拂槛坐坐。
纪子灵找了一圈,到最后白翊臭着脸被叫到春风拂槛,环视了一圈:“这就是你说的喝酒吗?”
“诺,酒,菜。”纪子灵点了点,“不够再要。”
白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来春风拂槛啊,你喝素的?”
纪子灵无奈,给一旁的小二扔了包银子:“叫几个嘴巴严实的姑娘上来唱曲儿。”
小二连忙称是,纪子灵来春风拂槛也不少,这儿的人自然有眼力明白纪子灵要的是什么人。
“这又是怎么了,你的酒可不好喝。”
“帮我找个人。”纪子灵道,“乐浪公主,你听说过吗?”
白翊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又要用人家做什么,还要我跑一趟邯郸?”
纪子灵遂明白当年除了明昶,疏影的人必然也参与了,但如今疏影是他的,自然不必担心从这儿泄露。
同时纪子灵也察觉到,这次文徵和明昶的行动,是完全瞒着疏影进行的,显然对于这支由秦非淮带大的组织并不信任。
“她不在邯郸,现在应该在咸阳。”纪子灵道,“怎么来的你们不必问了,只知道事不宜迟。”
“咸阳那么大,你在开玩笑嘛?”白翊放下手里的酒杯。
“也没有,还是有些头绪的,在两个人身上,一个是明昶。”
白翊一口酒水差点呛到:“他领着莫辞多少年,你让我跟踪昔日的同事去?你觉得我跟的住的概率多大?第二个人呢?”
“文徵。”
大约是文徵做雍王久了,一时间白翊没反应过来文徵是谁,半晌才说了句:“雍王啊。”
“嗯。”
“他不是跟不住的问题了,这是我随时会没命的问题。”白翊道,“你不是习武的,可能更多人评论雍王也不会是他武功如何,大概不太明白文徵本人这个……他到了一个什么水平。”
“都是从小习武,难道他做得你就不行?”纪子灵想着不如稍微激他一下。
“天赋啊天赋,多少自幼习武的人呢。成名的不就那么几个,你们还都自幼读书呢,怎么还有个三六九等的文章。”白翊头疼道,“我还是帮你追下明昶那边试试吧。”
“这样就好?”
“不过,侯爷还在的时候就说过,间作追查间作其实很危险,不仅是会不会被发现,带回来的东西也极有可能是真假难辨,反而干扰判断?”白翊道,“有些东西,最危险的不是自己不知道,而是别人知道了。”
“此次行动还是隐蔽为主,就算没有收获,也别暴露我叫人查乐浪公主下落的事情。”
“你这一顿饭就这一句人话。”白翊翻个白眼,飞快地扒了两口,“还有任务没?”
“暂时就这么多。”纪子灵不紧不慢地吃了一口烧鸡。
“那你快吃,吃完了出去。”白翊不耐烦道。
“啊?”
“或者你想留下来一起?”白翊的手不安分地伸向一旁的乐伎。
纪子灵咳了一声,放下筷子:“承蒙好意,不必了。”
“果然和你来玩就是无趣。”
纪子灵起身道:“是是是,您看和谁一起有趣,下次叫着他。”
“比如丞相大人呀。”白翊伏在乐伎的膝盖上道,“当年一起侯府的时候叫他一起,他的花样比谁都多。”
纪子灵只当没听见,恨不得出去就洗洗耳朵。
刚离开,身后的雅间就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而后的事情,无论多少年之后,纪子灵都无法释怀。
但多少次回到这个时间点,他似乎也做不出更好的选择了,以至于纪子灵想,是不是世界上真的有命中注定这种说法。
当文徵把定侯被俘的信件拍到纪子灵面前时,他的大脑还是空的。
“伯羽,你是真的觉得,范昀他就是一个受了挑衅只会发怒的人吗?他会没有反制的措施吗?”
纪子灵道:“我只叫人打听了……”
“之前范昀他知道我没有什么负担,我真的会杀了他女儿,所以他不敢赌,他只能在战场上把雍兵打退,逼着我谈判,这是他唯一的法子!”文徵道,“现在他知道,你怕自己良心过不去,你怕自己背上害死一个无辜的女孩儿的骂名,你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死,现在的范昀肯定了这件事,他无所忌惮!”
纪子灵说不出话来。
“他以前就不没机会抓了文徽吗?两军交战,冀国获胜居多,他有的是机会!他怕他抓了文徽,我一怒之下杀了乐浪公主,他杀了文徽也没用,他不敢和寡人赌,只要怂的是他,阿徽才能没事!”文徵道,“寡人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范昀他忽然就不怕了。”
文徵的双手无力的垂下来:“范昀他果然算准了寡人。他赌对了。他现在不止要寡人还给他乐浪公主,还要寡人割城,赔钱,退兵!”文徵一声比一声高。
文徵似乎越想越气:“自古上了战场只听说赢了输了,活了死了,怎么会有被俘这种窝囊的东西!他也真是给我脸上长光!”
“当务之急是救出阿徽,等他平安一切处罚我都认。”纪子灵道。
文徵气哼哼地说:“说的容易,谁让他陷入今天的境地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不是追究责任。”纪子灵平静道。
“说的好听,怎么办?按范昀的要求,退兵吗?”文徵似乎是气得胸口疼,“现在不是几个月前雍国占下风的时候了,南线的雍兵离邯郸城快马就一个晚上的脚程,你要寡人如何告诉他们,退兵,我们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