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醉梅(一)
“后来呢?”
白翊道:“自然是不久之后就被宁侯发现了我的才华,然后召入疏影,成为了‘冬’。”
对这话,纪子灵是半信半疑的,秦非淮就算真的商行天下,比起真的有人说事情如此巧合,纪子灵倒是更相信,只怕是有人请秦非淮帮忙照料,才有了白翊被救下的事情。
毕竟看起来秦非淮直接把他调到身边做暗卫,怎么看都是多少人一辈子求不来的位子,而这么多年虽然纪子灵不知道秦非淮待他究竟如何,但看起来想必不太坏,不然白翊不可能还保持着这种性格。
“哦,所以没再联系过你姐姐。”
白翊哼了一声:“她早和齐光结盟,不然怎么会前脚刚赶走我,后脚就直接继承了爹的位子。”
“所以民间传说夏国的令妃娘娘长的和你长姊八九分相似,实际上是夏王和你姐姐。”
“停,只有结盟罢了,别多想。”白翊道,“那个什么令妃纯粹是齐光自己求而不得,弄了个赝品,我姐知道了要气死的,她有自己喜欢的人。”
纪子灵点点头:“哦,未曾听过定远侯如今婚配啊。”
“那个渣滓见色忘义,又不肯娶了,呸。”白翊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话到此处,纪子灵与其说是觉得他单纯,不如说多少有点同情了。
“这些年秦非淮都没和你提起过你姐姐?”
“提她干嘛?”
“你真的觉得她成了女侯爷,是自己争着抢着要的福分?”鉴于前两天白翊拉着他环湖散心,散的他第二天差点没起来的怨气,纪子灵道,“你真觉得,她的婚事无疾而终,是因为那位情人见色忘义?”
“哦?怎么说?”白翊兴致勃勃道,“这里面有什么关窍,来日我若是做了&34;
“当年你可不是‘不小心吃了败仗’这么简单吧,我怎么听说是拉着联军几万大军中了对方的计谋,直接丢了居庸关,损兵折将更是不可计数呢?”
白翊咳了一声:“怎么又说这个,和我姐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听说定远军治军严苛,当年老定远侯定的规矩,自己不慎违背,都自请挨罚,因着前线不能无将,才割发代首。你犯了这么大的错,只是被赶出去了而已。”纪子灵道,“而且没多久就又有秦非淮来找到你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是因为凑巧吧。”
“你说我姐和秦非淮打好招呼了,让他叫我做暗卫?”
纪子灵道:“只是猜测,若是你感兴趣,改日我可以去疏影的文书里面查查。”
“都打好招呼了才叫我做的暗卫?!”白翊更加不忿了。
纪子灵没理他,反倒说:“你姐姐承爵,才是她最不想走的一步。女子承爵,还是真真正正手握实权的爵位,上面是虎视眈眈的君王,下面是定远军的数万将士,她根本无路可走。”
白翊皱了皱眉。
“她手握兵权,谁敢娶她,除了夏王,谁娶她能不被君王忌惮?”纪子灵道,“自然,招婿也可以,只是你长姊听起来如此硬气的性格,似乎也并不愿意勉强自己,也不愿意委屈别人。”
“难道除了招婿,就没有路可以走?”白翊道。
“自然也可以进宫当娘娘,只不过那样整个定远军就几乎成了夏王的,若是夏王和定远军和睦就罢了,若是抱了别的心思,定远军就是赤裸裸的牺牲品。”纪子灵歪歪头,“我若是你的长姊,一定不会冒这个险。当然,也可以和亲,不过和亲必然不可能带着军队和亲,所以定远军还是会被夏王收编,除此之外,我倒想不出谁敢娶这位女侯爷了。”
纪子灵见白翊连话都没接,道:“当然,也不是非得婚嫁不可,坐到定远侯的位子,便是没有婚嫁,她一辈子也比大部分高门深院中的女子见的更多。”
白翊却忽然摇摇头:“她不喜欢一个人的。”
纪子灵原本觉得,白翊大概就是那种被宠了一辈子的小少爷,父亲还活着的时候父亲宠着,父亲走了也有姐姐宠着,便是犯了多大的错,都有人帮忙善后,而白翊对此还多有不满意,对于处在差不多的位子上,却过的比自己好的多的人,人往往都是怨恨与艳羡交杂的。
纪子灵也不例外,说这话既有为那位女侯爷辩解的意思,却也未尝没有戳破白翊幸福的泡沫,且叫他看看真实如何。
然后到此处却觉得自己似乎太过于残酷,到如今难受的反而是自己,纪子灵不得不感慨自己不适合害人,别人未必怎么样,他自己却实打实的难受。
“没有别的路了吗?”
纪子灵道:“活路少,死路还不多吗?若你尚且还拿她当姐姐看的话,且别期待自己有回去的那一天了,真有那一天,多半定远侯已经走上死路了。”
白翊的表情忽然有点迷茫,长长叹了一口气。
车队缓缓地驶于官道上,目光所及尽是苍翠的新绿,荷锄的农夫在树下乘凉,天际是渺远,干净的仿佛不是天,而是水。
纪子灵忽然听见白翊似乎在浅吟着什么,有些熟悉的调子:
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盘,
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
白翊道:“当年侯爷在时,从邯郸来的歌女唱起此诗,说是你写的,在邯郸流传甚广,连侯爷也难得赞叹。”
纪子灵道:“这实在是说错了,此诗乃是当年我与林子殊品尝新到的明前龙井时他随口所吟上句,二人酬和才有了,此诗后来写入了他编写的茶书中,我不过是后来给此诗编了曲子,后来才在民间唱开,茶经署的是他的名字,这话若叫比人听去,必然要笑我沽名钓誉了。”
白翊吟诗的性子顿时没了:“你们文人事情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