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惊涛(十一)
惊涛(十一)
云安张张嘴,竟然不知道怎么接。
毕竟怎么看来,明昶都不该是如此淡定的态度,来说出这种事情。
明昶道:“何必惊讶,事实如今都摆在眼前了。”明昶按了按额头,在一旁的白马上轻轻地靠了一下:,“当年我祖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没见过了,不过要按旁人口中传下来的关于祖父的事情,我父亲不及他的十之一二。”
“当年文书舟能叫人交口称赞,固然有后人惋惜的,和明王的冷酷凌厉相对比的缘故,但若本人真的名不副实,当年的陈王也不会抱着被灭国的风险,也要收留文书舟。”云安道。
“祖父我没见过,我印象里的父亲却几乎融合了文氏的所有缺点、自视甚高,目下无尘、冲动暴躁,喜怒无常如今看来还得加一个无情残忍。”明昶道,“如今看来他对我的姑母和出生就带了一身毒的弟弟如此温柔,不过是愧疚作祟罢了。”
明昶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纪子灵和身边那个侍卫。
“久久我在邯郸见过几次,说不定有机会好转呢。”
“谁知道。”明昶道,“我一直以为是秦非淮出尔反尔,杀害了我爹,如今看起来倒更可能是他坏事做多被人发现了,自己自作自受罢了,算了,如今讨论这个没什么意义了,害人的与被害的都死了,如今唯一一个活着的被害者,正抱着琴在邯郸啃,你还指望他报仇吗?”
云安道:“不打算把久久从邯郸接到咸阳来?”
“他不适合咸阳,如今和杨渊在邯郸生活的挺好的,杨渊是祖父的旧臣,不担心他对久久不好。”明昶道,“何况他真来了,我未必护得住他。”
云安没继续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他盯着纪子灵那边半天,似乎也没看出什么:“怎么了?”
“伯羽身边的那人是谁?”
“冬啊,你看不见?”云安道,“早和你说了不要天天晚上看书,早晚把眼睛看瞎了。”
明昶自动忽略了后半句,似乎想起来些有意思的东西:“如今想想,果然咸阳城里,谁都有点秘密。”
“你说冬是白翊这件事情?”云安道。
明昶似乎有点惊讶:“你知道?”
“啊。”云安道,“就,之前聊起过,他也没有特意隐瞒。”
“他刚来不久,天天和秦非淮吵架,喊着秦非淮要帮他姐姐害他。”明昶道,“天天私下里找人帮忙,说什么帮他回去就赠千金什么的,没两天就被秦非淮发现叫疏影带下去收拾了一顿。”
云安似乎对这个话题丝毫不感兴趣,只是强忍着耐心等他说完道:“走了,我一堆事情要处理。”
明昶耸耸肩:“走呗。”
其实纪子灵印象中的暗卫应当是像长风那样子,沉默寡言,平时仿佛是空气似的,根本注意不到他,奈何大约是冬新跟着他不太熟,多少装了一两天,知道某一日他又在屋子里窝着看了一天的书,就听得门口有个幽怨的声音:“整整三天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和公主尚且不至于此。”
纪子灵对于自己在房间里到底待了几天根本没有什么概念,膳食点心都是竹青端进来的,自然不必多走几步。
纪子灵道:“这不是要处理事情,处理完看书歇歇就罢了。”其实平日里倒也不至于真的不动弹,但想到过两天要去荆国,把他这一年的活动都占满了,自然要在屋里多呆一会。
奈何冬实在不吃他这一套诡辩,隔三差五来打个岔,纪子灵无奈道:“你若想出去,就自己出去就是了。”
冬颇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暗卫不能离开半步,长风以前难道隔三差五的出去。”
他真的隔三差五的出去,往往还不报备,有事找人都找不到。纪子灵暗道。
冬哼了一声道:“还严双的徒弟呢,半点规矩都不懂。”
纪子灵咳了一声:“慎言,长风纵然不好,最后也尽力了。”
冬自然知道长风最后的结局,也没再说话。
纪子灵对于这个为了要自己出去而拉着他出去的暗卫也很无奈,印象里秦非淮御下极严,怎么会贴身侍卫是个这种性格?纪子灵甚至有点怀疑这不会是秦非淮留下来报复他的吧。纪子灵第一次步行绕了太液池一圈后,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再来一圈的意图,仿佛回到了当年文徵逼着他习武的时候:“你也这么天天叫秦非淮陪你走?”
“侯爷没病的时候走南闯北,天底下基本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后来病的连床都起不来了。”
纪子灵恨不得自己也起不来床。
奈何秦非淮走时特意提醒他以后带着冬,纪子灵前往荆国的路上和雍国的老臣们又实在多少有点无话可说,以至于不得不和冬聊一聊。
“冬是你原本的名字?”
“冬是一个职位。”冬道,“疏影的每一任贴身暗卫都叫冬。”
“那你本名呢?不会没有吧。”
他翻了一半的白眼又停下来:“白翊。”
“这么巧的吗?”
“不巧,我以前就是定远侯。”
饶是纪子灵的脑子,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两个人怎么可能扯上关系。
“怎么就不是了呢?”
“那肯定是被人赶走了啊,不然难道是我自己大度放弃了?”白翊一脸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
纪子灵想起来这种感觉像谁了,刚到邯郸时候遇见的文徵。
和他说话仿佛自己才是说错了话那个。
白翊想了想:“我姐从东京回来发现我打了败仗,连夜把我赶走了,打发给我二两银子,才二两,不够我当年在东京打发叫花子的。”
“出门在外一个人确实不好带太多盘缠,不然容易叫人盯上。”纪子灵道。
“屁,我姐就那样,嘴硬心更硬。”白翊道,“我刚离开就被人盯上了,不过幸好我那二两银子早就花光了,他们打又打不过我,就仗着人多罢了,不然我早把这帮渣滓吊城楼上泄愤。”
纪子灵更加肯定此人有文徵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