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暗礁(三)
暗礁(三)
这日纪子灵正和云安他们讨论长安侯的事情,结果忽然竹青来报说有人往西苑送了几件东西,需得让纪子灵自己回去处理。纪子灵只得道别。
其实倒不是西苑有事,“有人往西苑送东西”是纪子灵和文徵约定的暗号,雍国大部分的暗处力量掌握在秦非淮手里,虽然这些年雍王也有培养,但比起秦非淮的人实在是无法相提并论,若是来往的人员信件,很有可能被人截住,故而约定些暗号,在往来信件中安排些只有彼此知道的痕迹,是纪子灵和文徵商量了好久的事情。
竹青只说,来了个公公到这儿只说了文徵的暗号,然后说让纪子灵立刻启程去兰溪。
纪子灵第一反应是文徵在南诏遇见了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却又觉得如果文徵真的遇见什么事情应该让他去更南的地方,而不仅仅是兰溪,但确认无误后纪子灵也不敢耽搁,直接骑马赶往兰溪。
一路去驿站换马几乎没有休息,纪子灵的骑马最多就是在围场里骑着逛两圈,这速度又快时间又久的骑法纪子灵觉得腿都要断了,到了兰溪城外,沿着有河边找驻军,本以为会看见军队,结果发现文徵一人一马站在兰溪水边,冲他喊着什么。
纪子灵走近了从马上下来,双腿不受控制的僵硬了一下, 险些摔在地上,连忙用力拉紧缰绳,颤颤巍巍地站住,却又忽视了手心里被缰绳磨出的血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文徵大笑,将怀里的一个麻布袋丢给他,纪子灵一个没接住,腿一软抱着布袋坐在湿软的草地上,布袋的口没扎好,里面红彤彤地荔枝滚了一地。
文徵从马上翻身下来:“路过叶榆的时候,看见荔枝熟了,给你送点儿来。”文徵和他一起坐在草地上,捡了一个沾了泥土的荔枝,剥开喂给他,“尝尝新鲜不新鲜?”
纪子灵叼起那颗白的透明的荔枝:“好吃。”
文徵兴高采烈地去剥下一个。
大约因着长时间的奔袭,文徵多少有些灰头土脸的样子,战袍上有干涸的血迹,马鞍上是灰尘与泥土,连在马场中素来威风凛凛用刚烈暴躁的名驹踏炎都显得有点颓废,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河边喝水。
文徵却似乎格外的有精神:“再来一个?”
“来。”
纪子灵正要低头去衔那枚荔枝,荔枝却被收了回去。
荔枝没尝到,倒是交换了一个充满荔枝和泥土的味道的吻。
文徵手上还沾着荔枝的汁水,自然不敢乱碰,而纪子灵因着手心的伤口和血迹,以至于只能尴尬地把手放在一侧,二人虽然做着某些怪异的事情,却仿佛连拥抱都不敢。
文徵清楚的感觉到他某种超乎寻常的热情,直到有些喘不上起来,才将将分开,文徵低声道:“要不是时候不对,我简直想”
“你且别说了,我好容易攒出点儿感动来,你这话说出来又全都推没了。”纪子灵略略白了一眼,想着一会儿用河水稍微冲一下手上的伤。
“那继续吃。”
纪子灵想着,难得见他一次,应当聊一些更有用的事情。
比如南诏的战事如何了,什么时候能结束,比如宫中太后娘娘和长安侯的事情。
结果最后也只是两人在河边,坐在草地上把那一袋子沾满泥土的荔枝吃完了。文徵起身上马,说要追大部队去了。
走出很远,又听得他远远的喊了一句:“回去莫急,记得处理伤口!”
太后生辰宴在七月十七,依照太后的意思,想着若是前线的战事不是很紧张,还想请文徵无论如何回来一趟。
被文徵以“前线战事吃紧,不可临阵易帅”拒绝,这理由到底有几分可信众人不知道,但朝臣普遍觉得这是太后与长安侯失去了王上的信任的信号,因为在太后寿诞之前很久,长安侯就放出消息很有可能王上会回来,结果放到最后王上断然拒绝,怎么看都是狠狠的打了他的脸。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估计看不惯长安侯的人都是强忍着没笑出声来。
但王上没来也就罢了,宁侯和定侯一个表示沉疴难治,缠绵病榻,一个表示岳父新丧,不可宴饮玩乐,也都没打算给这个长安侯什么面子。
虽然这两人有不来的底气,其他人到底面子还是要给的,朝中各位众臣的夫人,各位诰命,都进宫贺寿,连带着几位文氏只有个虚名而不管事情的老人都派了人贺寿。
而太后也光彩照人,带着自己的三位质子出现在寿宴上,众人不明白的自然是夸太后念旧,顺带贬损一番邯郸那几位也太无情了些,明白的自然是夸这几位都是人中龙凤。
有人大约也是吃多了酒,道:“竟然不像太后的侄子,竟像是太后的儿子了呢。”
这话敢接的人就没那么多了,但也有许多人附和,离太后近的阶陛之下的几个座位,坐的多半是朝中重臣的夫人和文氏的长辈,彼此看了一眼,各怀心思。
长安侯道:“今日太后娘娘寿诞,特意为诸位备下好酒,还请各位一品一二。”
故意没说酒的名字,也是为了以后“不经意”间透露这乃是王上都宝贝着的丛台,不少人尝了几口,交口称赞之时,长安侯颇为得意道:“不过是王上赏下来的丛台罢了,稀罕不稀罕倒是其次,主要是味道尚可。”
阶陛之下,那几人的脸色可就不如下面的人那么好了,这几位都是参加过大朝会的,宫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次,有些是不敢确定,有些是难以置信,还有人眸中透露出震惊的神色又迅速掩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