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暗礁(三)
暗礁(三)
比起大部分朝臣听到亲征就反对,纪子灵反而冷静了一下,仔细地想了想。
就军事的问题上,文徵的决定往往是出乎意料的大胆,但合理。把朝堂上的将军想了一遍,发觉兴许亲征真的是其中最好的法子,最终感慨似的说道:“好家伙,你这回来了几年,在咸阳连一半时间都没待住。”
“若是天下太平,我自然在咸阳乐得自在。”文徵道,“那句话怎么讲的来着‘又岂在朝朝暮暮’。”
纪子灵愣了半晌,咳了一声:“胡说什么,我认真的呢。”
“我也认真的嘛。”
纪子灵低头看了看众多的文书:“朝中的事情,我能帮上忙的尽量帮,不能的还有定侯和宁侯”
“阿徽和宁侯不至于有别的心思,但另一个人不好说。”
“谁?”纪子灵有点迷茫。
“长安侯艾姜。”
纪子灵立刻明白文徵究竟在担心什么道:“你是说太后会捏造郑旭的身世,说他是先王的孩子,只不过不得已才没公开?不可能。”
“对母后来说,是我在这个位子上,还是郑旭或者她的其他儿子在这个位子上,没有任何差别。”文徵表现出某种惊人的冷漠,“艾姜那个人,我同云安谈起过几次,虽然愚蠢,但野心很大,怕的就是这样的人。”
纪子灵道:“哦,定之怎么说的?”
“彼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咸阳的六月,御书房的冰扛不住一波波的热浪,在缓缓地在闷闷消失,阳光似乎是从窗子透进来了,又似乎不止是从窗子透进来,到处都是刺目的热浪,侍从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将融化的冰搬出去,再换好的来,也生怕打破了御书房之中那种略显得紧张的氛围,知道如今雍国的命运说不定就掌握在这几人的手中,想着见几人严肃的表情,莫不是王上在南边的战事不利?
却又不敢多想,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长安侯在宴请宾客的时候,说自己乃是雍王假父,明目张胆的告诉朝臣,自己就是太后的姘头。并且明里暗里的透露出另一个信息——太后有喜了。
纪子灵几乎不敢想文徵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样,是已经无所谓了,还是对本就失望至极的母后更加失望。
“太后如何还需的看王上的意思”纪子灵看着这条消息,这消息是明昶送来的,显然宁侯那边已经知道了,没有在宁侯的手里把消息截住,就足以说明宁侯对这长安侯也有动手的意思。
太后还需要看王上的意思,长安侯就随意了。
聪明人都能明白。
“如果只是这样,曦成不会把这消息写成折子,再给你过一遍,他自己动手就是了。”云安道,“况且马上是太后生辰,这次不知为什么太后要大办生辰宴,谁敢在这个关头,忤逆了太后娘娘的意思呢?”
纪子灵挑挑眉:“既然太后无论如何都要保长安侯,我终究是外人,如何做得什么?”
云安笑了笑,递了个字条给他。
纪子灵扫了一眼,笑了笑:“曦成给了你什么好处,倒叫你做这一个不成说不定掉脑袋的活计。”
“嗯,可多了。”云安煞有介事道,“我这一辈子就这点目标了。”
纪子灵如今才觉出来,自己多少有些小瞧了明昶,总觉他无非是宁侯身边的一个小跟班,再好也不过就是左右手罢了,之前请他来帮忙改折子那次,虽然也察觉出兢兢业业来,别的却没觉得如何。
如今看来倒是自己轻忽了:“改日若有喜事,定然去春风拂槛聚一聚。”
“你请客?”
“那必然我请。”纪子灵笑道,“宫中前两日送了西苑两只鹦鹉,有趣是有趣,只是我嫌吵,你好像挺喜欢那些花儿鸟儿的,本想着哪天送到你府上,今天既然你来了就自己提回去。”
云安眼睛一亮:“那恭敬不如从命咯。”
“你快从命去,少在此处碍眼。”
素来高位妃嫔、王后,太后的生辰,本来都是颇为重要的事情,如果是前几年各国交好的时候,甚至会有使者来庆祝,奈何这几年各国似乎都在打仗,要不就是自己内里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再加上楚太后亲自放了话说后宫一切节俭,为前方战事做打算,故而即使雍国财政算不上紧张,后宫有楚太后亲自带头,也没人敢大操大办。
太后今年非要大操大办,一来有要庆祝喜事,在朝堂上彰显自己的存在的意思,二来未必没有楚太后自从新年宫宴后,又一病不起的原因。
文徵不在,其他人纵然是觉得有什么不好,也不敢明面上忤逆太后的意思,以至于宫宴的筹备越发逾矩起来。
先是长安侯说宫中的葡萄美酒不合口味,换了几次都说不行,最后内务府直接问,才明白长安侯打起了那几坛丛台酒的主意。
丛台酒本身并不是雍国所产,而是邯郸的名酒,本来并不稀缺,奈何这几年冀国和雍国开战,影响了丛台酒的产量,加之文徵喜欢丛台酒,每年邯郸来的丛台酒大部分进了文徵这儿,其余的多半是赏赐人,若说别人有,多半只有宁侯处兴许会有。
而长安侯也收到过丛台酒的赏赐,这次打的主意便是宫里的和宁侯处的那几坛。要宫里的自然要的是王上的抬举,要宁侯的肯定要的是让这位权倾朝野的宁侯屈服。
纪子灵忍不住感叹,长安侯这个狂妄的性格,即使他不动手,只怕自己也会活活把自己作死。